下巴有片烏青,在燈影裏麵顯得出憔悴,連原本光彩熠熠一雙眸子,都盛滿悲涼。夜深人靜,燈火闌珊處,未將伊人等來,卻等來一場涼夜寒雨。
落在身上染濕衣裳,也染濕他一顆心。
寒雨一夜未歇,他在涼風徹骨裏格外清醒。他一下子記起那麼多承諾,記起要共她一世風霜,記起要與她擇一城而終,記起餘生要與她相守白頭。
他那時候竟然希望起來,倘若昔年都是夢境一場,那該有多好。他還是偏執孤傲的雲鎮少年,她亦是天涯裏永不會惦念的如花少女。
在浮生裏永不相見,該有多好。
他記得那一夜寒雨,在這一生中都是最涼。他在恍惚裏念著她,念著一顆心深深眷念的那個人。
他耳邊也恍惚聽見,她隱有哭聲在不斷應著。長離贏了,終究一顆心還是將她等來,隻是用一場大病她將她換來。
蒲城醫院,睡夢裏都還在不斷念著,少年麵容卻是蒼白如紙。床邊坐著他口中心心念念的人,一雙盛滿心疼的眉眼早已哭過。
她何嚐不掛念,情蠱裏種下的相思之毒,又如何不再折騰著她。當眼前這個少年喊出那句話時,她一顆心都害怕起來,因為她知道這個少年說到便會做到。
一天兩夜,也一直都在替這個少年擔心。他是用命在堵,堵她定會與他相見,一天兩夜她又如何敢眠。
當他恍惚倒在雨地,她還哪顧得上那份決絕。見到清晨裏蒼白得一張麵容,還有口中喚出的名字,她得一顆心都像是在淩遲。
醫生說風寒入骨,又滴水未進,加上淋了一夜雨,發著極重得高燒。當麵對醫生那頓責備,要是再燒得稍微高點,性命都堪憂。她這一生,真不願再獨自撇下這個少年。
中午唐估和顧安安過來,因為長離。唐估見到病床上他還未轉醒,對著小喬便是一頓責備,說話語氣也很重。
“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我聽安安稍微說起過。他可能是有錯,但我不信你不了解他,對你那麼癡情的一個人,要是真背著你做什麼,他會那麼明目張膽嗎?”
小喬隻是怔怔望著他,並未反駁。都已經這個樣子,她又能拿什麼反駁。她隻想,眼前這個令她擔心的人,能快點醒來。
顧安安推他,不讓他再多說。她坐在床邊,安慰小喬,“醫生不都說了嗎,很快會醒,放下心。”
小喬幽幽一聲歎,眉眼都蒙著一片薄涼,她責備自己,“都怨我,要是去見他,也不會這樣。”她怎麼能不內疚,隻要一念之差,他便能安生。可偏偏,沒能讓他能得安生。
顧安安將她摟著,“好啦!事情都已經發生,等他醒過來,有什麼話你們好好說開。這段時間,他也時長找我打探你,看得出真得很掛念你。”顧安安說得事實,論起與她走得近,而他有熟悉的人,也隻有顧安安。
小喬不懷疑這段話,從那麼多未接電話,未回信息,未回留言中,她如何感受不出對方那份掛念。
她又看向一旁板著臉的唐估,好奇他怎麼也在,她小聲與顧安安耳語,“你們和好了?”顧安安之前跟她說過,他們之間那件事情。
顧安安撇撇嘴,斜著眼看他一眼,才點點頭。她也耳語,“隻原諒這一次,真得再沒有下回。”
小喬望著她笑,或許因為這份感情,才會選擇有所原諒。可她又覺得,如果是這樣,那麼她能原諒一次,那麼就有可能還有第二次。
她又想,倘若換成是她,估計一次都不會選擇原諒。她側過臉,又望著眼前這個人,難道就這樣無故去原諒他嗎?
原來她未必敢去肯定,一次都不會原諒。
他們待一會見他遲遲不醒,便先離開,讓小喬等他醒來後,給他們報個平安。等他們走後,她端坐在床邊,將他的手緊緊握在雙掌裏。
她問:“長離,你說我該原諒你嗎?”她問了幾聲,見到蒼白麵容上一雙眸子微微在動。她心口突兀開始砰砰跳。在他耳邊輕聲喚著,“長離,長離,你醒了嗎?”掌心裏握著一雙手,給了回應。
長離睜眼醒來,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麵容不知是歡喜,還是心疼,又或者悲喜交集。他蒼白一張臉上還是生起笑,終究還是見到了她。
他虛虛念著她,“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