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晴走到他身邊,手背在身後,微微揚起頭,“她們等會過去,怕你等時間太長,所以我們先過去。”長離稍微想過,知道這是托詞。他們之間的種種,她們怎麼可能會未曾耳聞,況且還是同處一室。
蒲大離老街並不是很遠,步行的話半小時不到。路上說著話,也不覺得漫長。
她問,“一個人留在學校,應該很孤單吧!”像他所言,這是青春正盛的年紀,也是極其尋常的話語。可假使她在未曾遇見長離之前,這麼體己外人的話定然是決難出口。
他笑,並沒有去多想,也沒有去回避,“身在異地他鄉,孤單最難免,不過總還要學著去適應。”
路過橋麵,河風刺骨,他雙手插在口袋裏。蒲城年後,冷過去年,護城河結著薄薄冰層。在夜色的光影下泛著冷意。
景晴側臉看向他,明該是落幕傷懷的麵容,可溫文爾雅的側臉,在燈影裏繡刻著說不上是堅強的倔強。
“長離,你還記得那日湖邊說過的話嗎?”她沒等回複,和他並著肩腳步不緩不慢,“你說不可能每個人都能夠陪你走到最後,因為,任何人隻能陪你走一段路,在某一天,遲早都會離開。”
他腳步一怔,腳下與她極是協調的步伐便被打亂掉。這是出自他口中,又怎會記不住。
他用極其平淡的語氣重複了一遍,“記得,隻能走一段,遲早都會離開。”
好像這種離開,在他口中說出並無什麼舉足輕重。隻是讓他未曾想到的是,一向冷清至極的她,也會有替他著急的時候。
“可你有想過,假如那一天真得如期而至,麵對那樣再無相見的訣別,你不會覺得悲傷難過,還會有深深的遺憾嗎。”
再無相見,多麼冷血無情的字眼。他又何嚐不曾曉得。
長離含著笑,用他如同承諾的話領了她這一份情,“放心吧,他們終究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一定會用心努力去珍惜。”
她輕咬下唇,側臉瞥他,冷清的眉眼裏有些失望。
她一直認為除卻生死之外,其餘皆是閑事。可這時候麵對這個人,她真心祈望,他能將這閑事公眾於世。而不是深藏於哪一方角落,日複一日去折騰著他。
可是這個人,有時候真得是讓人無奈至極。
老街靠著河畔,景晴遠遠看見長街巷弄,煙花繁亂,擁簇著滿街燈影。河麵上薄薄一層冰麵倒映著零星煙火,熱鬧的聲音也隱隱從冷風裏傳來。
她第一次見到元宵燈會,顯得很是興奮,她說,“陪我去買盞花燈吧?”她知道,這樣簡單的要求,他一定不會拒絕。可柔柔的語氣還是充滿著懇求。
長離含笑點頭答應。心底還是微感疑惑,今晚從見她伊始,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見到她歡歡喜喜的樣子,卻暗自冷笑,又把這樣的想法否定掉。
因為,這樣的她才算最好。
從牌坊裏穿過去,是長街巷弄裏麵令人咋舌的人流湧動。他看向身旁的景晴,“待會跟緊啦!丟了可沒人負責。”
她送過去一雙白眼,“誰要你負責哦。”
在長離印象中,最是熱鬧的方位應該還要往裏。但讓他不曾料到的是,僅僅是外圍都是艱難的摩肩擦踵。
景晴身體柔弱,起初還好。可走過一段,發現在人流的湧動之下,越顯得艱難。最後,長離不放心,在她不經意之下拉過她得手腕。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有瞬間的凝滯,冷清的麵容在煙火裏,是極難發覺的一抹羞澀紅暈。她在這麼多深處喧囂中,都忘記了下意識的掙紮。就這樣和他緊緊靠在一起,慢慢往裏緩步而行。
人潮洶湧,煙火繁盛。
可能,這是許久以來如此真切感受著他的溫暖。但她也深知,有可能,這也是日後一場難以醒來的夢境。
可她還是希望,他能就這樣帶著自己穿過人流,穿過漫漫時光,也穿過那麼多世事無常。可她明白,這終究也隻是希望而已。
他鬆開緊握的手腕時,是在長街深處,放眼是燈火繁盛的街市。長離見她揉捏手腕,心想是握得太緊,略帶歉意,“沒把你弄疼吧?”
她抬頭看向他,眉眼裏帶著笑意,“沒有。”
四目相視,長離也笑。他突兀覺得,眼前這個早前那麼冷若冰霜的女子,在如今真得變了。就連冷清的眉眼都帶著股暖暖的笑意。
他說:“待會給你贏一個花燈。”
她疑惑,問他,“花燈還能贏?”
他笑,給她解釋,“是啊!有些活動通過猜燈謎,就可以贏取禮品啦!不過,出的謎題大都千奇百怪,很難猜對。”
景晴聽他這麼說,便來了興致,在他身側也更顯得楚楚動人。他側臉看向她,驀然間想到一句話。
長街長,煙花繁,伊人挑燈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