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對於我交回去的成績單,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到處向親戚朋友炫耀,感歎著說我懂事了,學習不用他們再操心,現在努力,考大學還是有希望的。親戚朋友們自然也是一臉羨慕的表情,然後轉過身,以我為榜樣,教訓著自家的孩子,叫他們用功讀書,竟還用上了“蘇老泉”的典故,看得我心裏不禁冷笑。

原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以成敗來論輸贏、論英雄。

我有點惡作劇地想,倘若他們知道我為何會把心思放在學習上的原因,不知道會不會氣得爆血管呢?而那些拿我教訓孩子的親戚們,還會不會拿我做榜樣呢?

不過,成績上去了,唯一讓我高興的就是,今年的春節,我的爸媽再也不用到處去找人、送禮,再也不用長籲短歎。所以,對於對於學習的事,我也不再加以排斥。既然學習是衡量人在這個世界上的成績的唯一標準,那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畢竟,我不能挑戰一個時代的潛規則。

與我成績上升成正比的,自然是我的壓歲錢。今年的壓歲錢,拿得我手酸。爸媽的自不必說,親戚們給的也不少,還邊給邊誇我學習好,這種對我的獎勵。我在心底冷笑,卻仍然能裝作乖巧地甜甜笑著,接過,把荷包撐得鼓鼓的。

每當這個時候,總會情不自禁地把這個情景與往年的淒涼作比較,也總會心冷地發現,這個世界,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碳的少。這叫什麼?世態炎涼?

於是,我會更加的想念起,那個送給我陽光與溫暖,卻離我遠去的人。

然而又能怎麼樣呢,再怎麼想念,我與他的結局,不都是注定的嗎?

春節後緊接著的,又是一年情人節。

關飛打電話給我,約我出去。

放下電話,我不禁感覺心煩。在這樣一個日子裏,如果我跟他出去,算怎麼回事?是否會給他一種錯覺,覺得他還有希望?

但是我回過頭,看到我的爸媽正與他們的幾個老同學聚在一起聊兒女經,不禁又感覺頭痛起來。

自我懂事以來,我從來不知道我的爸媽竟還有這麼多的老同學。他們也從來沒有跟我說起過這些叔叔阿姨,更沒參加過什麼同學會。但自從今年,我的成績進入到了全班的前十名,他們這樣的聚會就突然地多了起來。今天是這位叔叔來家裏串串門,明天是爸媽牽著我高興地去那位阿姨家做做客,大後天再來個老同學們大聚會……而聊天的內容,無外乎就是某某某兒子爭氣啊,考上了XX大學;某某某的女兒腦袋笨啊,念了那麼久的書隻讀了個中專……然後就是相互提問時間:今年你的女兒考到全班第幾啊?今年你的兒子在全年級排名第幾啊?……

每當看到這種情形,我都無法避免地,在心底升起一股濃濃的厭惡。

這群大人怎麼了?仿佛兒女的成績,就成為了衡量他們這一生成不成功的標準。有這個必要嗎?兒女也有兒女不同的活法,憑什麼要拿自己的事去做你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想到這些,我不禁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算了,還是出去吧。權當自己散散心。

一如去年一樣,情人節裏充滿著巧克力的香味,充滿著玫瑰的濃鬱芬芳——然而,我看看身邊的人,卻是人事全非。

關飛對於我的赴約大感意外,臉上也閃現著難得的一抹光彩。相較於我的懶散與百無聊賴,他整個人看起來明快得多。

我低著頭,也不和身邊的他說話,隻一個勁兒地向前走,感覺這樣的約會好漫長,也好無聊,整一浪費時間。

就在我們把整個N市的城區逛了三遍以後,我終於感覺走得有點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一回頭,卻發現一直跟在身邊的那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我心裏一驚,不覺地往回望去,卻見他正把手背在身後,笑意盈盈地向我快步走來。

“念伶,送給你,情人節快樂!”走到我麵前,他刷地從背後拿出了一束玫瑰花,然後充滿著期待地看著我。

我的心突然漏跳了半拍。

玫瑰花,又是玫瑰花……

不自禁地,我數了數——九朵……

我不禁惱怒了起來,像一隻被人踩到尾巴的貓,疼痛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