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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俊終於走了,聽從他媽媽的話,遠赴G城,去他的親生父親那裏,開始了他新的生活。
我不知道,他走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但就在得知他要去G城的正確時間時,我的心,還是撕裂般的疼痛著。
他走的時候很低調,也很孤獨,除了我,班裏幾乎再無人知道這個消息。從他正式辦理轉學手續,到他坐上火車,僅僅用了一個星期。
他走的那天,我去送了他,戴著他那從未送給我,也許是他認為不見了的東西——那顆玉彌勒,因為這是他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也是他曾經到過我生命裏的見證——是我曾經愛過他的見證。盡管,我們之間是以這麼不完美的方式分離,但是,我仍然感激他,感激他曾經到過我的生命裏,陪伴著我,讓我知道了何謂愛,何謂情。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當我在車站找到他時,他正與他的母親還有繼父話別,唯一一個來送他的朋友,就是林斐。我躲在車站的柱子後麵,看著他的眼睛充滿著渴望地環視著車站四周,亦知道他是在等我,但我卻怎麼也不敢現身,不敢站到他的麵前,與他話別。
火車緩緩地開動了,我看著車裏劉俊探出身來,與他的母親交握著,說著臨別的話語,竟心如刀割。
火車越開越快,鳴著長笛,漸行漸遠,當火車開走時,我聽到他的母親撕心裂肺般的哭聲:
“俊兒啊,我對不起你啊……”
她哭著哭著,整個人就軟了下來,幸好林斐與劉俊的繼父扶住了她,終於把她拖離了車站站台。
心,像被一把鈍刀子在一下一下地割著,撕裂著,每一下,都見著血。我知道,我再也看不見劉俊那陽光般的笑臉,觸不到劉俊溫暖的手了。從此以後,我們咫尺天涯,終成陌路。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直到劉俊的母親他們一行人看不到人影了,我這才用盡全身的力氣,使勁地跑著,使勁地跑著,跑到火車的出站口,極目望去,卻什麼都再也看不到了。
我頹然地蹲下,使勁地抽著鼻子,喃喃著對自己說,“張念伶,不許哭,不許哭……”可是,我卻找不到說服自己不許哭的原因。怎麼可能不哭,最愛我的那個人,最了解我的那個人,我最愛的那個人,就這樣從此地離開了我,我怎麼可能不哭,怎麼可能不難過?我為什麼還要忍,我忍得太久了!終於,一種熱熱的液體,帶著酸澀與悲傷的氣息,衝出了眼眶,流淌到臉頰上,順著臉頰,流進了嘴裏。鹹鹹的,苦苦的……
猶記得,小時候讀那著名的送別詩《送孟浩然之廣陵》,總不能體會那“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裏的悲傷,總覺得這不過隻是在寫景而已。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終於明白,原來,這句詩裏,字字都是離人眼中淚。
回校後,關飛氣急敗壞地跑來找我,問我為什麼知道劉俊要走也不告訴他一聲。
我感覺很好笑。平時劉俊在的時候,他與劉俊的關係並不親密,卻想在這個時候來表現自己的依依不舍嗎?
最難過的時光裏,幸好有陳清皓這個朋友陪著我,明朗的她,就似和風,似細雨,就是那人間的四月天,最最給我溫暖,給我鼓勵,讓我熬過了劉俊走後那段時難熬的日子。
暑往寒來,很快的,又放寒假了。
當守歲的鍾聲敲響的時候,我才發現,再過兩個月,劉俊離開我就已經整整一年。這半年的時光,足以改變很多的事情,比如,我和陳清昊成為了好朋友;比如,我變得冷漠起來,對待不喜歡的人與事可以直接地“say no”,不再糾纏於一些不清不楚的事情裏麵……但唯一不變的,卻是午夜夢回時,總會想起那抹溫暖的笑意,那櫻花下我們的相擁而泣,那場籃球賽後的安慰與嗬護,那次約會的“手足情深”,那九朵玫瑰花代表的“天長地久”……
我——可以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卻始終學不會控製自己的心。原來有些事,真的騙不了自己。
記憶,總會在午夜夢回時,把我帶回那段最美好的時光裏。
這個春節,是我自上學始,過得最最舒心的春節。其原因,不言自明。
劉俊走後,失落的我,隻能把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識全寄托在學習上,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幹,就怕自己一有點空閑,就會想起和劉俊之間所發生的事情。而這樣做的效果,立刻就顯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