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葉落知秋(1 / 2)

紅兒將我的青絲一縷縷攏起,鏡中人兒的輪廓線條愈發清晰起來。大抵是初秋的風微涼,吹得人陣陣寒意,麵色又是慘白得駭人,隱隱有些病態,隻是也還看得出容貌秀麗。我抬起手,指尖緩緩滑過鏡麵,那人,像我又不像我。

我被選定清倌兒那日,媽媽對我說:“你相貌確實出眾,選定你,卻是因為你待人看似溫和,確是冷淡的,骨子裏又透著股媚勁兒,著實引人遐想。”我看著菱花鏡中的女子,在心中輕聲到,你知道嗎,我不想變成你。

紅兒給我描了眉,細細上了胭脂,又拿來一套曳地飛鳥描花長裙。我回過頭看了看鏡中那個所謂的媚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出了屋子。

往日為了勾人心魄還得以輕紗覆麵,看來今日是不用了。我輕輕勾下那白紗,帶著露氣的寒風迅速撲了上來,絲絲浸得人心頭也泛起涼意。原本下月初六,就要以真容示人,到時又是許多白花花的銀子,過後我也就慢慢不值錢了。而此時竟然有人將我買下,不知這人什麼心思。本想日後我也三尺白綾留個清白,看這樣子,怕是不必了。

此時大數繁星已退去,剩下寥落的幾顆掛在泛魚肚白的天際。我隨著晨色中環佩空靈的叮咚聲,快步向後院門走去。媽媽未曾見我一麵,隻讓紅兒傳話說後門有人接應。此去日後相見恐怕也難了,不知為什麼,怎麼連這最後一麵也不見。也倒是,看慣了這紅塵合聚分離的人,也隻是,相見爭如不見了吧。

出了後門便有一輛馬車,也就是富貴一點人家的馬車,看不出有什麼不尋常。車夫的鬥笠壓得很低,望不清麵容。紅兒生怕是錯了,連問那人幾遍。那人隻是點頭,並不言語,在這朦朧未全退去的夜色中透著說不出的詭異。紅兒攙我上了車,車內空無一人,本想著主顧不來也有個接應的,難怪紅兒問時隻有那車夫點了頭。車窗也被黑布封死,我看到後,也是一陣脊柱發涼。紅兒更是嚇得拽著我的手問道:“小姐,我們是不是上錯了,這越看越陰森,活活就像一口大棺材……”

“休得胡說,待會兒外麵那人聽見了,稟告了他家主子,以後哪還有好日子過。”

紅兒壓低了嗓子,湊到我耳旁說“可那人不說話,看著都不像活人一般……”

她被嚇得聲音顫抖著,又壓著嗓子,外頭天冷,吐出的氣涼涼的吹過我的耳朵和脖頸。雖然知道她是無意,我還是被她嚇得夠嗆。但此時絕不是該驚慌的時候,若是我也慌了,她那樣大驚小怪的人不知會成個什麼樣子。我也隻得左手攥了袖口,右手輕輕拍了她的肩膀道:“大約是他那人生性不愛說話,也說不準人家是個啞巴,你非要抓著這個不放作甚。我們這等身份的人在人家裏馬車裏坐著左顧右盼地往外麵瞧成個什麼事,人家這是害怕咱們不識規矩,才把車窗給封死了的。”這麼一說,她倒像是鬆了一口氣。然而同樣的話安慰得了別人,卻安慰不了我自己,我仍是心裏發慌緊緊攥著袖口,感覺胸口發悶,喘不上氣來。我不知怎的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