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她冷嘲熱諷:“哪裏聽來的故事,真是無聊透頂!”
他隻當未聞,繼續說:“那串佛珠有十八顆菩提子,但是大半滾落山間,小女孩找了好幾天才找回八顆。她把撿回來的珠子裝在布囊裏,偷偷放在茅屋前想還給和尚。
“她躲在草叢裏等和尚出來,但是她等了很久很久也沒有動靜,等她去開門,發現和尚已經走了。
“很多很多年後,在西天已經變回真佛的和尚正聽如來講經,看守天門的小僧說有人要找他。他去西天的入口一看,是被佛光傷得傷痕累累的小女孩,雖然她渾身是血地蜷縮在地上,雖然她看起來長大了很多,和尚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來了。
“和尚問她來這兒做什麼,她艱難地從壞裏取出一個布囊放到和尚手心,咧著流血的嘴好像是想要微笑,但是眼睛腫得都睜不開了。她說她一直想把佛珠還給他,但是西天好遠,她找了好久的路,問了好多人,就在剛才她還以為自己找錯地方了。
“和尚為女孩療傷,送她回家。臨走前她拉著和尚的手說,其實她不僅僅隻是想還他佛珠,她還想再見他一麵。
“和尚平靜的心千百年來第一次起了漣漪,回到西天,對於往日的修行他再無法做到心無旁騖。他去請示佛祖,佛祖告訴他,或許你還有一段塵緣未了。和尚想了一夜,主動請示下凡曆劫,佛祖便允他一世劫後便可回天,和尚卻不知這劫數不是一世這麼簡單,三百年彈指一揮間,如今竟已是第十世了。”
終於說完了,聞人柏紓低低地出一口氣,彎腰在草地上放下一個布囊,最後說:“佛珠就送給你吧,這一次不用還給我了。”
落寞地轉身離去,他走得那麼專心致誌,沒想過要回頭望一望,若是回頭,他便不會錯過少女目送他離去時哭得悲痛欲絕的臉。
回到房裏,聞人柏紓在床邊一直坐到了天黑,失魂落魄的好似行屍走肉,想哭,卻已經流不出眼淚。
他一遍遍地檢討自己,覺得自己不曾對她有背叛的心,但為什麼她先放棄了呢?
他放棄了自己的理想,身為一個人類,縮在這座生活著妖怪的山寨,外麵又是危機四伏的森林,他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另類。
這些他都可以忍耐,隻要是為了她,他隻是不想離開她,隻求留在她身邊直到老去。
可是,如若唯一支撐他留下來的那個理由也破碎了,這裏就像一個人間地獄,他覺得害怕,孤獨,無助,再沒有歸屬感。
他考量一番,覺得是時候離開了。
聞人柏紓借著月光,忘記了點燈,開始收拾行李。
把清一色的藍色袍子拉出來看看,都是姬念兮給他買的。
他苦笑,害怕睹物思人,便不準備帶什麼,隻將床褥下的幾本佛經細細包起來。
既然要斷,就斷得徹底些。
第二天清晨,林子裏的霧靄還未完全散去,聞人柏紓背著僅有的經卷離開了狼寨。
替他開門的守衛沒見他帶著包袱,自然不知道他是要離開,隨口問了一句:“你要去哪?”
他不想弄得人盡皆知,便含糊地說:“去林子裏轉轉。”
“要不要通知大王,或者找個人陪你去?”
“不必了,我馬上就回來。”
被霧氣包圍後,聞人柏紓分不清前路,走得異常小心,他想如若自己被妖精抓住,希望那位仁兄能下手果斷點,他怕疼。
正胡思亂想,視野漸漸清晰起來,霧氣淡去了許多。
他又走了一段,看見樹下那抹倩影時,瞳孔到呼吸都猝然一滯。
姬念兮走上來,對他微笑,與昨日冷酷無情的她判若兩人。
聞人柏紓有些茫然,心中卻毫無意外地希望她會回心轉意,好言挽留他。
他強烈地希冀著,卻聽她說:“路上小心。”
一時六感好似被剝奪,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忽然聽見自己悶悶地應了一聲,便逃也似地離開了。
與她擦肩而過時,他強忍著不去看她,即使餘光也不行,就想灑脫地離去。
然而手掌突然闖入一片柔軟,一股力量猛地將他身子扳過來,唇上兩片嬌嫩的觸感讓他腦子直接陷入混亂。
眼前是那張幾乎烙印在心頭的美麗容顏,因近在咫尺看得有些不真切,他卻發現她濕潤的眼睛裏那一抹深藏的悲傷。
他覺得心疼,伸手將她抱緊,加深了這個夢寐以求的吻。
是她開始,也是由她結束。
她一步步後退,離開他的懷抱,笑著說:“迦葉尊者,後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