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2 / 2)

“身為女子,是該活的自私一點。”沈鬱白說著,偏過頭來安靜的注視著吳七在燈光下尤其溫柔的側臉,他伸手一點點覆上了她的手背,“吳七,忘了我吧。”

刹那間,連台上貂蟬的如花容顏都好似帶著諷刺。

三言兩語,誤盡蒼生。

“太後給我下的毒無藥可解,這兩天毒性複發,如今我已經視線模糊,終有一日會目不能視。”沈鬱白說著,輕輕勾了勾嘴角,“但也許我根本活不到那個時候。大夫說,我最多不過一月壽命。”

他說這些的時候,麵容始終寂寂,像是人世間早已了無牽掛。

“你騙人。”吳七垂眼盯著自己的裙擺,隻覺得眼皮重似千斤,無法抬起。

“你定是想與王妃安穩度日,所以編出此等謊言來叫我死心。”

“我今日所言,句句屬實。”

“我不信無藥可解,我是大夫,你跟我回洛水去,我一定有辦法治好你。”

“吳七,你的醫術和你六叔相比,孰高孰低?”

吳七終於詫異的抬眼看他:“是你將六叔請來給你治病?”

沈鬱白淡淡搖了搖頭,“並不是,是你六叔行至涼州境內被人追殺,我無意間出手相救,你六叔知曉你我關係後,才破例為我醫治。隻可惜……是我懇求你六叔莫要在你麵前談及我的病情,他並非有意相瞞,你莫要怨他。”

他自知時日無多,隻剩這一種方式愛她。

“沈鬱白,你知不知道,我寧願你說你不愛我,你一直都是騙我,現在你夢醒了,覺得還是王妃更好,想要回到她身邊,所以才叫我忘了你。我寧願你是負心漢,我寧願做個被你耍弄的傻子,隻要你……隻要你好好的活著,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好好的活著……”吳七說著,聲音緩緩低下去,最後輕不可聞,好似呢喃。

沈鬱白溫和的笑著,抬手摸了摸吳七烏黑的發,聲音雖輕,卻無端的堅定,“吳七,你記著,我沈鬱白永遠是真心待你,莫敢相負。”

“……”

戲台上一出戲唱罷,丹五春謝了幕後,看客紛紛起身離場。

人來人往,曲終人散。

末了,偌大的戲院裏隻剩下了坐的最遠的吳七和沈鬱白。吳七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沈鬱白則溫柔的一遍遍撫過吳七緞子似的發絲。

我不知道那個晚上,在空蕩蕩的戲院裏七姐究竟想了些什麼,我隻知道那時候她一定覺得很無力。這世上,唯有生死,做不到人定勝天。

七姐說完這個冗長的有些壓抑的故事,長長鬆了口氣,幽幽紅燭下,她的眸子像是盛滿了星光,亮的無端令人心酸。

她看著我,神情莫名有幾分固執,她問:“他說永遠真心待我,我明白何為真心,但永遠是什麼?”

我無言以對,唯有將煮好的千燈茶奉給她,有些悲壯的勸慰道:“喝了吧,忘他個幹幹淨淨,痛痛快快。”

七姐接過千燈,又片刻遲疑,交代最後一句話,繼而無滯的一飲而盡。

她說,六叔留給我的東西在她房間的書架上,連帶沈鬱白留給她的一雙玉環,從此都交給我了。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突然想著,沈鬱白這個人,我想要見一見。

哪怕是遠遠地見一麵,一句話都不說,也好。

我想,替她見他最後一麵,是我能為七姐做的最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