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4)(1 / 1)

Romance有兩樣東西是永遠不會缺的,一樣是咖啡,另一樣則是流言蜚語。

不過,Romance關於餘一得的八卦不多,就算有也無關痛癢。

瘦、高。

長眼、高鼻、大嘴。

尖下巴、招風耳、絡鰓胡。

這就是餘一得的樣子,一位長相略有些抽象的中年男子。

他是作家,隻是市麵上很少再看到他的書。在半月一期的《A城畫報》上倒可以找到他的名字——副主編餘一得,和其他3位副主編的名字擺在一起,排行第一。

《A城畫報》就擺在Romance的報刊架上,一字排開,每期4份——是它的執行副主編張克遠自Romance開門營業這8年來每年必送的禮物,全年24期,從未間斷。

張克遠與我的這點交情,全拜周禦所賜。他是周禦的朋友,也是我們婚禮的證婚人。難得的是,我和周禦離婚後,他還是會隔三差五會來Romance消費的。有時是朋友聚會,有時是商談公事,更多的時候是相親——5年前他升任《A城畫報》執行副主編,時隔一周,他的太太便死於一場車禍,如此,他變身為A城街知巷聞的鑽石王老五。就在那年,我和周禦離婚了。

我和周禦離婚後,張克遠一如既往光顧Romance。或許是習慣,或許是念舊。

每到Romance,張克遠要的都是靠窗的大包廂,樂嗬嗬地對我說:“哎呀,陌陌,你又漂亮了不少。”

我也會調侃一句:“哎呀,克遠兄,你又發福了不少。”

其實,若幹年前,張克遠就這麼胖,不增不減。就好像他生來就應該是這副肥頭大耳的樣子、生來就應該當領導、生來就有著“升官發財死老婆”的“好運氣”。我亦常常有一種錯覺,覺得自己生來就快奔四、生來就是離異婦女、生來就是Romance的老板。大概有的人是會被歲月定型為一尊蠟像的,比如張克遠,再比如我。

一個喪偶、一個離異,也有人小心翼翼撮合過張克遠和我。且不論張克遠是怎麼個感想,但在我這裏,撇開性格、愛好、誌趣等等不說,我想,怕是誰也不願意和自己的證婚人戀愛吧,哪怕伴郎也比這好。

無論怎麼說,張克遠應該算是我的朋友。在周禦和我鬧離婚時,他甚至勸慰我:“陌陌,你看,人,總歸是要分別的。無論和誰。”之後,張太太去世。追悼會上,我和我的前夫尷尬地打著照麵,他攜著他溫婉可人的現任妻子——很般配的一對。我默默從他們身邊走過,握了握張克遠的手,什麼也沒說。

我實在說不出“人,總歸是要分別的”這樣的話,因為張太太這一去,從唯物主義的角度來看,是再不可能回來了。

倒是張克遠貼心,附在我耳邊,說:“現在他們是夫妻,他帶她來,是出於對我的尊重。你別多想。如果累了,就早點回去休息。”

至於張克遠和餘一得,偶見他們在Romance裏不小心打了個照麵,其中一個遞過去一支煙,互相笑笑,簡單寒暄幾句。執行副主編比副主編大了半級,但從未見過張克遠在餘一得麵前擺架子,反而是這副客客氣氣的樣子,讓人覺得那些關於他們失和的八卦,絕對不是空穴來風。所以,當上官之桃要我幫忙尋找餘一得時,我首先想到的並不是張克遠,而是抹茶。

那時,我還不知道餘一得對上官之桃來說有多重要。

上官之桃聽到餘一得當晚就會光臨Romance,決定就在這裏等下去。無疑,如果用來等待的話,這會是個冗長的下午。不過,我很樂意作陪。

抹茶借故把我叫到吧台,說著:“那個女人,看起來有些不對勁。”

“我倒以為她和你們是一類人。”

“我們?”

“你、章吾、餘一得,你們不都是這類人嗎?”

“哪類?”

我不再說話,立在吧台,靜靜看著獨坐的上官之桃。

隔了幾分鍾,抹茶取了一塊提拉米蘇放到托盤上,笑得很意味深長,拍拍我的肩:“既然你說我和她是一類人,我請她吃塊蛋糕吧。”

“難得二老板你那麼慷慨。”

“還不是大老板你對這位上官小姐含情脈脈的樣子感化了我嗎?我說呢,那麼些年,不見你定下心來找個男人嫁掉,原來是……”

我笑:“你放心,我要是變成拉拉,頭一個拉的就是你。不過,你舍得章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