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是初吻嗎(2 / 3)

見他馴服,鳳章君也沒有更多話要說,轉身準備離去。

心知此後恐怕就再難有這般獨處的機會,兩種糾結在心裏一個碰撞,練朱弦還是忍不住脫口道:“請問鳳章君可還記得柳泉——”

鳳章君腳步一滯,卻並未停駐,隻留下了一句話。

“雲蒼是修仙地界,帝光之下,俗世凡塵莫提。”

竹林裏刮起一陣涼風。看著鳳章君遠去的背影,練朱弦仿佛聽見了一陣孩童的低語。他側耳,這才意識到那又是自己的幻聽。

他回過神來,將不知何時已經捏在手裏的信物收了回去,然後起身朝大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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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席位離門口太近也不全是壞事。

當練朱弦準備推開殿門往裏走的時候,他又聽見鄰座那幾個小妖在討論他了。因為當事人不在場,它們甚至不需要控製聲量。

第一個妖怪道:“聽說兩百年前,五仙教前任教主諾索瑪犯下大錯,連累整個五仙教與中原正道撕破臉皮。現任教主繼位後一直想要消除影響。那護法美人就是被打發過來賠禮道歉的,看他剛才坐立不安的樣子,嘖嘖,真是可憐。”

第二個妖怪譏笑道:“你可憐他?瞧瞧你剛才那狗德性!明明離他還有一丈遠,就怕得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又一個妖怪大著舌頭道:“俺二哥根本就不是怕……是緊張!那五仙教的小美人長得那麼水靈,瞧那水汪汪的綠眼睛,還有眼下那顆朱砂痣……隻一眼就能把二哥給看酥嘍!俺聽說南詔多妖人,這小美人……該不會也是個雌雄同體吧?!”

他這一番騷話,引來一片不懷好意的笑聲。甚至還有一個妖怪大放厥詞:“我就說五仙教怎麼派了這麼個盛裝打扮的妖精過來,難不成是想給咱們雲蒼的這個君、那個主的,生個胖娃娃?”

練朱弦越聽越是離譜,這要是在別的地方,他恐怕早就已經割了這幾個妖怪的舌頭。

卻又有妖怪陰陽怪氣道:“你們這幾個老醉鬼!是沒看見他戴著的黑手套嗎?五仙教渾身都是毒,普通人連碰都不敢碰,哪裏還敢打他屁~眼的主意?而且,我聽說他們喜歡活吃蛇、吃蟲,好像連人肉都吃得!小心被他聽見你們說他壞話,賞幾條毒蛇鑽進你們的屁~眼裏去!”

如此穢語汙言,練朱弦實在聽不下去。他啪地將門推開,黑著臉徑直回到席位上。

那些妖怪們一見恐怖小美人登場,頓時紛紛閉嘴,又重新安靜如雞。

玄桐含笑點頭:“也請你用心保護好阿蜒。他不僅僅是五仙教的護法,更是曾與你患難與共的兄弟,莫要讓他失意。”

鳳章君應了,隨即起身告辭。原路走出聽瀑居,就看見情花藤下林子晴與練朱弦正在等候。

他還沒走過去,阿晴已經湊了上來:“仙君哥哥,掌門師兄與你說了些什麼?”

練朱弦卻一把將阿晴逮住:“別胡鬧了,你不是還有事嗎,快滾!”

阿晴依言滾遠了,於是又剩下來時的二個人,一同離開聽瀑居,沿原路往穀口走去。

約莫走了半炷香的工夫,練朱弦忽然停下腳步,指著右手邊的一條岔路:“出門在外,如今這一身不太方便,我的居所就在附近。不知仙君可否稍待片刻,容我做些調整?”

其實鳳章君早就覺得他渾身銀飾琳琅,美則美矣,卻也太過招搖。於是兩個人便上了岔路,往林翳深濃的秘境裏去了。

練朱弦的居處名為“畫境”,是一片遠離塵囂的靜謐之地。穀中氣候濕熱,此處卻頗為涼爽。大抵是因為頭頂的樹冠遮天蔽日,而遠處的高山融雪又汩汩而來,帶走了燥熱與瘴毒。

前方山穀狹窄處並立著兩株老樹。枝端纏繞著幾株蔓烏頭,藍紫色花藤如瀑布般垂掛下來。

撩開“瀑布”便是一片小樹林,林下的灌叢裏掩映著無數珍貴藥草。或許是因為食源充足,林間鳥鳴啁啾,居然還有綠孔雀悠閑踱步。

景色優美,但修築在樹林邊緣的竹屋就不那麼起眼了。屋內寬敞,陳設卻不多。除去一些竹製的日用品之外,房梁上還倒懸著風幹中的草藥,散發出淡淡清香。

練朱弦將鳳章君請到外間暫坐,又從地窖裏取出一個小壇,壇裏是千年雪水。

他為鳳章君倒了水,轉頭就進了內間,開始脫下盛裝。

剛脫到一半,他聽見鳳章君問話:“當年那些孩子,如今全在穀裏?”

“不是全部。”練朱弦據實以告:“大家在穀裏休養了數日,之後那些還記著家的都被送了回去。不記得或是不想回的,也有一些被送往大焱和南詔的孤獨堂。餘下隻有我、子晴與少數幾人決心留在穀中學藝,可也是過了好多年才陸續通過入教考試。”

鳳章君若有所思:“這些人如今也該是教中股肱了罷?”

練朱弦卻輕聲歎息:“有人根基淺薄,壽盡而逝;也有人學藝不精,走火入魔身亡;但更多的還是死在魑魅魍魎之手……總之,如今餘下的隻有我跟阿晴而已。”

這倒令鳳章君有些意外,可他又聯想到自己身上——從柳泉城到浮戲山,再回歸雲蒼峰,其間的生離死別又何嚐會比這小小五仙教中的悲歡離合來得輕鬆。

也唯有這種時候,他才能真切地感覺到,自己已在世上活過了百年。

世人都說最大的痛苦是無常;可唯有活得久了才看透,其實無常才是人生常態。若想證道成仙,不參透這一點絕對不行。

所以鳳章君從未想過成仙。

他正思忖著,隻見麵前竹簾一動,練朱弦已經重新收拾停當,走了出來。

摒棄了繁冗不便的服飾,練朱弦換上一身茛紗黑袍。腰腹、手腕和腳踝全都用織錦束緊了,又將頭發紮成馬尾,顯得利落輕快。

鳳章君倒沒說什麼。得知練朱弦已經準備就緒,他放下茶盞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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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中原諸多門派一樣,五仙教內部也無法禦劍而行。因此直到走出山穀,鳳章君才重新召喚出了紙鶴。

短短半天之內二度飛上高空,練朱弦顯然已經有了些心得,再不至於緊張到麻痹。

由於有了目標,鳳章君禦劍更疾,僅用半個時辰就從鬱熱的南詔飛回到了清涼的雲蒼山巔。

一落了地,他就召來幾名守衛。吩咐他們立刻帶人去仰天堂、橘井堂等處尋找懷遠的蹤跡。而他則領著練朱弦徑直朝舊經樓而去。

舊經樓是雲蒼峰背陰處的偏僻院落。大約兩百年前,山峰被雷電劈中,落石導致流瀑改道,衝毀了臨近的幾處宮觀建築。當時的掌門認為是天意,並未進行修繕,而是下令讓宮觀搬遷、異地重建,舊經樓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