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與從前無異,茗玉隻道封賞未變,卻忘了,人已亡名空留。一個名號一副牌匾一座墳塋,又有何意?
九丫微闔了雙眼,雖然睡了十多日,如今卻又覺得累了,便將茗玉打發了出去。茗玉自覺說錯了話,離開臥房前還不忘嘮叨了句,“小姐,您別睡太久,晚膳時我便來叫你。”
終究是前一覺睡得太久,九丫這次睡得不怎麼舒坦,雖然心裏念著茗玉的那句“不為了自個也要為了孩子”,可腦袋裏依然止不住胡想。折騰了許久,才闔了眼,也不知隔了多久,似醒似睡間隻覺床沿沉了下去,接著一陣墨香縈繞在腦海之中,那些亂七糟八的念頭終於消停下來。
九丫再次醒來,日頭已經落至牆頭,斜陽自窗縫映入,正巧照著身邊人的側臉。半月未見的容貌,他如此安靜地躺著,眉間卻似擰著。她不禁伸手過去,指尖拂過他的眉心。便是這一下,竟驚醒了他。她的手隨即被他攥在了掌心,接著貼在了他心口上。
“不再睡會兒嗎?”他問。
她靠過去貼在他肩頭,“不睡了,不想讓你再擔心了。”
他側過身來,仔細地看著她。這雙眉目,半月來他看了太多次,可她雙眼中的神采卻已經快記不清。“阿九,以後別再睡這麼久,我不想再等,不想再經曆這樣的恐懼。”
她能感覺得出,他真的累了,而且清減了,微微深陷的雙頰似乎添了幾分滄桑。這都是為她?她心中沉了沉,抱著他的手緊了緊,輕聲地應了一聲“好”。
雖然隻是一個字,雖然知道即便是她自已也左右不了最後的結果,可此時這樣的答案卻足以讓他安心。十多日來,他終於第一次笑了出來,隨即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因著茗玉的嘮叨,自醒來後,九丫除了看書練字聽小曲外,沒分出多的心思來關懷其他事。而楊宇桓大概怕她被擾了清靜,但凡有來探病的人都讓大誌給請了回去,其中包括鄒淼、楊六小姐、老板娘。如此清靜了數日,總算得了大夫的一句話。
“再喝幾劑藥便不需老夫再來了。”上了年紀的大夫收著診箱,片刻又提醒道,“不過三夫人,您的病是因集鬱而生,此後還需放寬心,這才是真正的良藥。”
九丫會意地點頭,讓茗玉陪著大夫回藥房取藥。人都散了之後,一旁坐陪的楊三公子才放下端了許久的茶盞,開口道:“阿九,大夫的叮囑替我可你記著了,日後你心裏有什麼話,你需得跟我說,就算有什麼脾氣,你也別憋著。”
九丫抿唇笑道:“自然,你我夫妻自然該如此,前次隻是未來得及說,結果就不小心鬱結了。”
楊宇桓雙眼微沉,看了她片刻,“那此時你可有什麼話想問我?”
被他如此盯著,她倒有些緊張,活像被夫子揪起來背書的笨學生。琢磨了片刻,她不得其意,因而試著問了句:“我該問什麼?”
他歎了一聲,省去了拐彎抹角的時間,直接道:“榮國夫人的事,你一直沒問,別告訴我你心裏沒有想過。”
九丫一怔,臉上的笑略微有些掛不住了,輕咬了下唇後終於正經地答了他,“確是想過,但又何必再問?難道還能因此去找皇後說個理兒?就連府中的那位,不也過得好好的,昨日我還見著她在樓頭衝我笑呢。其實說到底,榮國夫人因黨爭而死,我也是因為自已不夠冷靜才差點沒了命。如此倒能責怪誰?難道楊家還會為了我,與皇後一族反目?”
他雙眼微睜,可眸中的神采卻反而暗淡了。錯過窗棱越過園牆,雙目所及之處原本是一片梅花林,往年這個時節已能見到花苞了,如今卻被一座多餘的小樓占據了當年風光。他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默了片刻,再次著了聲,“不會,但也僅此一次。”
常言道:事不過三。而楊宇桓給信陽的機會便是隻有一次。
便是在九丫還睡著時,信陽曾來探望過。那日茗玉守門,有了前車之鑒,她是拚了命也不會放人進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