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了許久的雨,倒是喝了些酒驅了寒,不過額頭還是燙得厲害。”鄒淼有些愧意,見楊宇桓不言,便又繼續道,“我琢磨著將人送回楊府定不太好,所以送來了此處。”

楊宇桓眉頭微擰,將手貼在她微燙的額上,叨了一聲:“風寒醉酒倒是無妨,這心病卻難治了。”

說完後,也未向鄒淼道聲謝,抱著人便離了醉仙居。

楊宇桓的話不錯,九丫這一病確是與心病有關。她回負俗園後,暈了三日,三日裏吃喝都不太清楚,隻是腦袋裏的事兒卻很是明白。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已死了,到了地府,判她的小鬼捏著本子要計下她的名字,“叫什麼?”

“阿九。”她答道。

小鬼盯了她一眼,“這哪我得名字。姓……名……是什麼?”

她想了想,意識到自已曾有兩個名字,便隨口說了其中一個。

小鬼這此卻蹙了眉頭,“怎麼和薄子上的對不上呢?”

她頓時一愣,呆呆地答了句:“哦,應該兩個皆是吧。”

小鬼開始不來犯,“怎麼可能有兩個?難道你還能有兩副魂魄?”

她便生生地滲出了一額的汗,結巴著道:“兩副魂魄又當如何?”

小鬼翻了下本,“也曾有這先例,便選一幅打散吧,你說,你要當誰?若不願選,便將這身子剖了也可。”

這這一嚇,非同小可,好似五雷轟頂一般,一道閃電下來,人便就此醒了過來。再抬眼看見的已非小鬼,而是楊三公子了。

“倒是誰要剖了你?”尚端著藥碗的人聽到她的夢囈,不由得問,見她一臉慘白,不禁又補了句,“有我在,誰也做不得這事。”

大概是夢中受驚過度,如今聽他一語,頓時一行清淚流了下來。可夢中之事是不能講於他聽,但那日在墳山上的,卻成了很好的話題。

聽完她的話,他愣了片刻,碗中的藥已被他攪得涼了:“如今,你想怎麼做?雖是十多年前的事,卻如你爹所說,隻要想辦,興許也能查出些什麼。”

九丫一怔,連眼中的淚也被這話給掐住了,這其實亦是她最糾結的事,垂下眼來,片刻後才道:“其實……我若說我不想做這事兒呢?”

他手中的碗微微一顫,眼去抬了起來,瞧見她那雙眼,雖還晶瑩地掛著幾顆淚珠子,卻隱著一抹堅定。頓時,引得他勾起了嘴角,“倒是不似你從前的脾氣,兩邊都是骨肉親情,也該為活著的人多思量一番。我本還想著要不要幫你搗鼓搗鼓此事,如今便不用了。”

話到此處,卻不見她身子微微一顫,正是因他那句“兩邊皆是骨肉親情”。九丫大概是在那地府的夢裏折騰久了些,如今但凡提到“兩”字就有些敏感。於是在他喚人換下湯藥時,生生地憋出兩個字來:“兩邊……”

楊宇桓不知她那番心思,看著她這表情隻當她疲累,便強將她按進了被中方坐在床邊道:“知道你念及鄒淼的情誼,卻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說服你不計較此事。他平日裏做個事也沒什麼,卻是這事兒上三番五次地為了他娘,倒是博了個孝順的名聲,卻忘了你亦是他的妹妹。”

九丫聞言,這才稍寬了心,不過鄒淼護短的罪名便是落實了。雖然有些愧意,但好歹比平白無故沒來由地好,便將心一狠讓她那大哥蒙受了不白之冤。

然而楊三公子的話,卻還隻是說到了一半,“倒是你這大哥品性卻十分好,而對另一位,你可萬萬不能如此。”

此時茗玉再次送來了溫好的藥湯,交至楊宇桓手中。九丫便愣了愣,才知道他所說的“另一位”是誰。心裏頓時黯然,琢磨著怎麼也是相處多年的妹妹,與鄒淼相比卻也是無異的。若硬要說差點,那便是鄒淼如她的酒肉朋友,鄒清音則是她的益友。雖近來發生了許多事兒,可此時聽楊宇桓如此評判這位曾經的益友,心裏亦有些微辭,便道了句:“人心皆有善惡,說不定隻是一時的魔障而已。”

這話說出後,卻又連自已都不信了,她欲轉開話題,卻想起一事來,便問道:“對了,琴姬那事兒如何了?”

他手上的藥碗一顫,卻又急著端穩,將碗中的藥湯急著灌入了她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