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有一日,千金跟某大人說:“我覺得那鄒公子不錯,而且他中了進士,前途一片光明。”
某大人一聽這話自然明白,便將那鄒公子叫來一問,“你從前在家鄉可有婚配?”
鄒公子想也沒想便答道:“沒有。”
如此一來,好事即成。
然而那果斷答出的兩個字,真的是實話嗎?依白尹之言,他爹與九丫的娘親趕考途中相識的,如此看來便是早於鄒夫人。也許對當年的鄒公子來說,私定終生並不算婚約。沒有媒妁之言,沒有父母之命,許下什麼承諾就不用去兌現。
一邊是從前的親娘,一邊是如今名義上的母親。九丫沒辦法去確定誰先誰後、誰正誰副,甚至誰錯誰對,她隻是想弄清楚,那個被自己曾經叫做娘的鄒夫人稱作妖精的女子,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最終又去了哪裏?
為了白尹,亦是為了“阿九”這兩個字。
“阿九,阿九,你在聽嗎?”與她一同坐在茶寮裏的兄弟見她出神已經有些不樂意了。
九丫立馬緩了緩,笑著道:“不瞞鄒兄,確是因為無處可去,才想叨擾你幾日。”
鄒淼翻了個白眼,“無處可去?楊大人舍得讓你亂跑?”
九丫自小便知道自家兄弟愛管閑事,但如今有求於人,便隻得將話說得漂亮些,“多謝鄒兄關心,楊大人如今有了新歡,不會記得我了。你若收留我幾日,那定有好處給你。”
“好處?什麼好處?”鄒淼聽有便宜可占不由得來了興致。
九丫湊近他耳邊,輕聲道:“幫你探探餘大人的虛實,如何?”
鄒淼聞言頓時臉色大變,隻當她又拿餘有年的事兒來威脅自己,硬生生地將拒絕的話吞進了肚子裏。他深感天意弄人呀,自己怎麼就擺脫不了餘有年呢。
年少時,他不過是因為一時興起,親了熟睡中的書童一口。十多年沒再見麵,早就忘了吧,可當他出現在他眼前時,竟然一眼就將之認了出來。不曾忘,還是太熟悉。
當年餘有年離開時他塞了他兩百兩銀子,而幾月前餘有年高中,竟還了自己兩千兩,還極囂張地諷刺了他一番,大概意思是:我餘有年自知能高中狀元,你不參加殿試是看不起我嗎,這兩千兩是我買自己高中贏來的錢,現在換成銀票也能砸暈你,全還給你,互不相欠,再不來往。
互不相欠,再不來往!可同朝為官,真就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呀。鄒淼深深地歎了口氣,兀自喝了杯苦茶。
九丫順利地進入鄒府,與上次“避難”不同,這次她有明確的目標。其實在她來前便深想過,白尹為調查九丫娘親的行蹤定會想方設法來鄒府打聽消息,可奈何鄒府家規頗嚴,下不可議上,否則意外身亡不是沒可能,如此一來隻怕收獲的消息也極少吧。
然而,在九丫看來,這都是不得法。銅牆鐵壁亦有最薄弱的一處,她在鄒府潘混跡了十八年,自然知道哪裏最好突破。
俗話說,酒後吐真言,那若是遇到個自稱“酒仙”之人,那還不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於是第一日,九丫提著酒自北邊的破屋走過,將將靠近,一老頭兒便擋在了她麵前。
“小丫頭,你手裏拿的什麼?”
這鼻子,這眼神,真是絕了。
雖說對方已無法認出自已的相貌,可九丫對這老頭兒卻極熟悉。早些年還是鄒家大小姐時,就和他有些來往,糾其原因便是因為這老頭知曉這鄒府所有出府的通道,什麼石縫呀,狗洞呀,就連哪條水道能通往哪個湖,他都清楚得不得了。從前但凡鄒大小姐要出個門,全都仰仗他的幫襯,而她也很是識趣,每每都以酒相贈,怎麼說這老頭也自詡為此中仙。
既然是仙,那知道的事兒肯定不隻石縫狗洞之流,所以今日九丫來找了他。被對方擋住去路,實在她意料之中,如此便將手中的酒抬了抬。
“您說的是這個?不就是城南巷子酒鋪的……”
話還沒說完,酒便已經被對方不客氣地搶了去。哎,這脾氣,她十分清楚,至於對方的喜好亦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