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藺弦心裏有些不舒服,指了指她的頭頂:“你準備就這麼去上學?”

雖然已經脫離學校十來年了,但藺弦也上過中學,十幾歲的孩子正處於叛逆期,大多任性自我,還沒學會體諒別人,小姑娘這幅模樣,到了學校不但得不到他人的同情和安慰,反而會引來別人的羞辱和奚落。

聽到他的話,周曉臉色一白,不用上學,今天傍晚,她出去摘菜時就被村子裏的幾個孩子嘲笑癩子了。

等過幾天開學,王麗麗她們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取笑奚落她的大好機會。但她能怎麼辦呢?頭發已經剪了,又接不回去,就算能接回去,她也沒那個錢,否則也不會為了多賣幾十塊,任憑人把她的頭發剪成這幅鬼樣子了。

“笑就笑吧,又不會少塊肉。”周曉將書一收,故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藺弦在娛樂圈摸爬打滾十年,這點察言觀色的火候還是有的,看她微微撅起的嘴巴就知道,她這是在強撐。

看到她,他就仿佛看到了十年前剛進娛樂圈時一文不名、窮困潦倒的自己,那時候他也隻能用冷漠和不在乎來給自己挽尊。

心中微微觸動,藺弦難得發了善心,指著周曉的頭頂:“你可以戴一頂帽子遮掩一下。”

戴帽子,這倒是個辦法,但她哪有錢買漂亮的太陽帽,況且,現在天氣這麼熱,她也不可能在教室裏還整天都戴著太陽帽啊。

周曉肩膀一塌,低落地搖了搖頭。

是因為沒錢嗎?悄無聲息地打量了一下屋子和周曉身上洗得褪色的t恤,藺弦心裏有數了,這倒是個搞清楚狀況的好機會,他握緊拳頭低咳了一聲,誘哄道:“把你家的地址告訴我,回頭我給你寄幾頂漂亮的帽子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不用了,我叫周曉,拂曉的那個曉,你叫什麼名字,怎麼跑到咱們村子裏來了?”周曉不疑有他,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真不認識他?藺弦還以為他已經家喻戶曉了呢,他朝堂屋那邊努了努嘴:“看電視嗎?”

不明白他怎麼將話題扯到了這個方向,周曉點頭:“看啊,不過這會兒電視被周……我爸霸占了。”

藺弦指了指自己的臉:“那你有沒有覺得眼熟?”

周曉眨了眨眼,不明所以,但還是搖了搖頭:“不覺得。”

藺弦語塞,好吧,是他高估了自己。不過也好,這小姑娘不是他的粉絲,不知道他是個名人,跟她相處,他也更自在。

“記好了,我叫藺弦,藺相如的藺,改弦更張的弦。”藺弦學著周曉的樣子做了番自我介紹。

說起來好笑,藺弦已經好多年沒這麼正兒八經地介紹自己了,因為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就是最好的名片。

知道了彼此的名字,兩人似乎也熟絡了一些,周曉正準備說點什麼,忽然隔壁堂屋裏唱曲的聲音消失了,緊接著門口傳來周大強的怒斥:“這麼晚還不睡覺,開著燈,不要電費?”

他看電視就不嫌費電,別人開會兒燈他都嫌浪費。周曉不滿地撅了噘嘴,到底不敢跟周大強正麵杠上,連忙扯著嗓子喊道:“馬上就關。”

然後她扭過頭,急切地對藺弦說:“趁著天黑沒人,你快走吧,我也要睡覺了。”

後一句才是重點吧,不過半夜三更待在一個小姑娘的房間裏確實不妥,藺弦也想走,可他不知道怎麼才能從夢境中回到現實裏。中午那會是碰到了陽光,陰差陽錯地回去了,可現在大晚上的,上哪兒找陽光去。

就他怔愣的這會兒功夫,院子裏的周大強又在催了。

周曉生怕他闖進來發現藺弦,所以也顧不得避嫌,連忙把燈關了,然後摸黑抓住了藺弦的手,小聲說:“你不熟悉路,我送你出去。”

說完,偷偷將門栓推開,然後將門拉開一條縫,全神貫注地留意著院子裏的動靜,見周大強罵罵咧咧地在院子裏打了一桶水衝了衝腳,拿著煙鬥進了屋。她連忙輕輕把門打開,拽著藺弦往外拖:“出了我家,沿著門口的小路一直往北,走個七八百米就到公路上了,公路上偶爾會有車經過,你想辦法搭個順風車吧。”

被周曉的小心翼翼所感染,藺弦忘了這隻是做夢而已,也屏住呼吸,謹慎地跟在她後麵,兩人輕手輕腳的穿過院子,然後周曉推開了院子的門。

院子的大門比較重,即便她已經夠小心了開門時還是弄出了一點聲響,驚動了還沒睡熟的周大強。

他翻身爬了起來,推開門,拿著一把手電筒出來,邊往這邊晃,邊大聲喊道:“哪個王八羔子?”

“完了,完了……”周曉頓時嚇得手腳冰涼,渾身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