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不想讓母親擔心,輕輕搖了搖頭,隻是眼睛卻還是忍不住擔憂地看著房門。
屋子裏傳來周大強翻箱倒櫃的聲音,聽到雜物掉在地上的劈裏啪啦聲,母女倆都心驚肉跳,抱作一團,彼此打氣。
過了一會兒,周大強終於氣衝衝地走了出來,他兩手空空,眼神不善地掃了母女倆一眼,然後大步跨進堂屋,往木椅上一靠,怒吼道:“都幾點了?還不知道做飯,想餓死老子啊。”
周二娘連忙放開周曉,衝他點點頭,往廚房裏走去。
見他沒找到人,周曉心裏大大地鬆了口氣,雖然很好奇屋子裏那個男人藏在哪兒,但又怕引起周大強的注意,隻好按捺住心裏的好奇,跟著周二娘往廚房走去。
“等一下,做個飯還用兩個人,周曉,你去王老二那裏打斤酒回來。”周大強磕了磕煙嘴上的灰,叫住了周曉。
打酒?每天遊手好閑,正事不幹,還想喝酒,喝醉了又在家裏發酒瘋。周曉滿腹怨念,咬住下唇,轉過身,鼓起勇氣攤開手問周大強要錢。
卻不料這又惹怒了周大強,他舉起煙鬥毫不遲疑地砸向周曉。
幸虧一直留意著父女倆動靜的周二娘發現了,連忙拉開周曉,自己卻挨了一下。煙鬥砸到她的胳膊上,留下一團淤青。
周二娘顧不得胳膊上的傷,連忙給周大強打了個手勢,答應待會兒就去打酒,然後飛快地將女兒拉進了廚房。
周曉看到母親胳膊上的傷,眼眶不自覺地紅了,咬住唇,壓低聲音說道:“媽,跟他離婚,咱們走吧,去哪兒都好,就是別呆在這裏了。”
她是一天都不想待在這個所謂的家裏了,哪怕是輟學出去打工流浪,隻要不跟周大強待在同一個屋簷下都行。
周二娘愛憐地揉了揉她的頭,目光中充滿了愧疚,她輕輕搖頭,比劃道:好孩子,再忍忍,隻要再過四年就好了。
四年後,她就高中畢業了,可家裏這情況,能讓她念完高中嗎?周曉深表懷疑,隻是讓她讀書似乎成了母親的執念,周曉也不好潑她的冷水,抿唇輕輕點了點頭。
周二娘立即笑了,溫柔地摸了摸周曉的臉,又比劃道:快去打酒,先賒著,回頭我把錢拿過去。
因為周大強看得緊,母女倆身上都不敢藏一分錢,這會兒還真拿不出錢呢,也不敢拿出來。
周曉長歎了口氣,走到牆角,扒拉出一個已經蒙了一層薄灰的玻璃瓶子,洗都懶得洗就這麼拿著去了王老二家。
王老二家在村口,臨近通往鎮上的馬路,所以將正麵朝向馬路的房間開了個大大的窗戶,做成了小賣部,裏麵賣些酒、火柴、打火機、鹽之類的小玩意,還有一些廉價的零食。
這會兒正是中午,初秋午時的太陽還有些熱,路上沒什麼人。周曉懨懨地拎著瓶子,走過去,要了一斤酒。
王二婆子一邊麻利地打酒一邊好奇地看了一眼周曉的頭發:“怎麼剪成這樣了?”
以前這姑娘那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多好看啊,剪成這樣,像癩子一樣,難看死了。
周曉苦笑了一下,沒有多說,拎著酒瓶子回去了。
王二婆子搖搖頭,歎了口氣,可憐的娃。
路上,周曉拎著酒瓶,心裏的不甘就跟瘋長的野草一樣在心裏滋生。她真不想把這瓶酒給周大強喝,一來是因為他在家什麼都不幹,還整天對她們母女非打即罵,二來也是怕周大強喝高了,他一喝高脾氣就特別暴躁,最後倒黴的還是她們母女。
不行,她得想點辦法,周曉走到村頭的小河邊,頓時有了主意。她做出一副要洗手的樣子,跑到河邊,掬起一把水,洗了洗臉,然後偷偷看了周圍一眼,發現沒人,連忙偷偷將酒到了四分之一進小河裏,然後又加了一點河水,將瓶子灌滿,這才拎著瓶子回去。
因為摻的水並不是太多,周大強沒有察覺出來,喝完一整瓶也沒醉,所以也就沒發酒瘋,拿著他的旱煙袋回屋睡覺去了。
他一走,周曉再也按捺不住,飛快地跑回屋子,反鎖上門,小聲說道:“你藏在哪兒?可以出來了。”
喊了好幾聲,屋子裏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周曉有些急了,趴到地上,往床底找了一圈,沒人,她又到門後、櫃子旁尋找。
過了幾分鍾,周曉將屋子裏能藏人的角落都尋了一遍,還是沒找到人。她站了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小聲自語:“奇怪,人呢,去哪兒了?”
周大強一直坐在堂屋,自己的房間就在堂屋旁邊,有什麼動靜都瞞不過他。所以那個陌生男人肯定沒從門口離開,可這間屋子連個窗戶都沒有,難道他還能鑽地跑掉不成?抑或他不是人,是什麼精怪?
想不明白,周曉隻得作罷,就當自己中午哭得太傷心,出現了幻覺。
哪曉得,當天晚上,這個陌生男人會再次神出鬼沒地跑到了她的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