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茉往後再次退了退,這個男人真是令人恐懼,他應得這般輕鬆,滿目的風輕雲淡,渾然是沒有意識到他所應承下來的將是怎樣的殺戮!
抑或是,他根本不將這些殺戮放在心上!
“你不需要怕我,這個世上,誰都可以畏懼我,唯獨你不需要。”縱兮拂了拂衣袖,往前走了幾步,“因為我會像子棠那樣護著你。”
子茉望著縱兮緩步離去,他說,我會像子棠那樣護著你。
她的阿姐,她的子棠,因為她的存在,一次次死去。而她所能做的,便是傾覆了那個害死她的虛氏一族!
“因為當年槐陽城的那場天火,是虛懷濬授意……”子茉垂下眼簾,一聲輕歎,似是自語,又似訴說。
然而,踏出門的男子,果然頃刻間駐了足。
“你說什麼?!”男子緩緩轉身,有些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語。
“是虛懷濬害死了阿姐!”修長的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她仰著頭,說得篤定,滿腔的怨恨自眼中噴薄出來,是虛懷濬害死了子棠,是虛氏一族害死了子棠,他們都該死去!!
縱兮一顫,他一直以為那場火是衝著他雲縱兮來的,他一直以為她的阿衿是為了他才葬身火海。可是沒有想到,竟然有一天有人告訴他,那一場火原本就是衝著阿衿而來!
縱兮閉了閉眼,原來竟是如此!
“一月之內,朕會讓拿虛氏一族的血來祭奠子棠。”再次睜開眼眸,裏麵的殺戮之火肆虐起來,周身的煞氣張狂著,似要吞噬一切。
“我想手刃虛懷濬。”子茉扯出一絲絲的笑容,她一定要親手殺了他!如此,也不枉她於他膝下承歡多年!
“好!”縱兮沒有多問,此刻沒有什麼比這個消息更能震撼他的心。他真的很後悔,如果知道這個女子給他帶來這麼一個消息,他一定早些時候便來看她,他不應該發善心,試圖給虛懷濬一個善終!
縱兮冷冷地笑,讓她手刃虛懷濬,那是最好不過的了。是他害死了他的阿衿,那麼就讓他嚐一嚐被自己心愛的女子恨毒了的滋味,讓他死了也不能安息!
提步離去,這一場殺伐必須得瞞著青音,她是絕對不會允許她大開殺戒的。
這個女子,這些年身子素來不好,也該讓她好生歇著了。
她雖然與阿衿極像,卻也終究不是阿衿吧,有傳召過醫師,醫師說這個女人當年生育過孩子,因著沒有調理好,是以懼冷得厲害。他的阿衿,定然是沒有給他生過孩子的,那麼,那個女人還是青音了。
心裏想著,也便步向青音的寢殿,一夜抵死糾纏,終究是他錯了。
那個時候,他篤定著她便是他的阿衿,有多愛,就有多恨。他以為她是阿衿,所以他氣她瞞他瞞得這樣辛苦殘忍;他以為她是他的阿衿,所以他氣她明知自己不能碰酒,卻偏生飲了那麼多,還讓扶蘇扶她回去;他以為她是他的阿衿,所以他氣她便是他那樣暴戾地對待她,她都能不道出真相。
氣她,怨她,恨她。
卻是那樣地愛著她。
他篤定著她是他的阿衿,所以他努力尋找著記憶中的感覺,偏生的,所有的觸感都分毫不差,卻偏偏讓他恍惚不能輕易下定論。
伸手撫了撫封印在胸口的那朵冰花,阿衿,去了這麼多年,便是連夢都不曾入來,招魂無數次,你卻總是不肯出來相見。你難道就這樣放心我麼?你看,我一再地娶了別的女人,我又有了別的女人,你難道不怪我麼?
你,怎麼忍心將我一個人留在這裏?
“帝君。”
“免。”
宮人們見著縱兮速步而來,一個個皆拜下去,縱兮一拂袖,看也未看,便是直接免了這樣的禮數。
“女帝還未醒來麼?”縱兮蹙了蹙眉,她抑鬱成結,白日裏方才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而他卻那般待她,絲毫沒有顧及到她的身子。果然是控製不住身體裏麵的暴戾了。
“沒有。”
宮人如實回話,昨夜明明是帝君的大喜之日,他卻在女帝的寢殿過了夜。一夜糾纏,女帝便是這個時辰都沒有醒過來,委實是相當激烈的。以前的那些種種猜測,也就不過是一場笑話了。
原來帝君與女帝相愛如斯,女帝為帝君白發,帝君為女帝棄下新婚女子,琴瑟和諧,當真是人中龍鳳。
縱兮走進幾步,伸手掀開食盒,裏麵的清粥還是熱的。
“將東西放下,退下吧。”縱兮淡淡發了話。
宮人們連眼皮都不敢抬一抬,趕緊放下東西出去,這個男子,哪是他們可以窺探的。
縱兮掩上殿門,隔絕了從外麵照進來的陽光,他與阿衿的身子一樣,每每極其脆弱的時候便需要陽光,集天地靈氣,恢複得很快。
這個女子,大概也是如出一撤吧。
隻是,這個時候,他不能讓她恢複得那樣快。
指尖輕輕撫過清冷的眉目,女子下意識地蹙了眉,卻依舊沒有醒來。像,極像,便是蹙眉的神情都與阿衿如出一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