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隻影何去(1)(2 / 3)

縱兮從雪裏站起來,冷冷地望了望天色,忽地,嘴角毫無預兆的勾起一抹邪魅的冷笑。陽光甚好,天氣甚好,殺人甚好。

“兮兒,你去哪裏?”青召動了一步,雖然看不見,卻也知道那個在雪裏埋了一夜的男子已然動了身。

“殺人。”縱兮從牙齒裏麵擠出連個字,明了清晰。

“誰?”青召蹙眉。

“雲清。”縱兮抬眼望了望青召,這個時候誰都不能阻止他去殺人,即便是韶青召也不能!

“如何肯定會是他?”

“嗬嗬,”縱兮嗤笑,染上莫大的疏離:“這人世間除了他雲清容不下我,還有誰容不下我?”

昨夜,烈焰焚盡,他拎著長劍一把貫入陽鉞的心髒,將那個男子死死地釘在地麵之上。那一劍,他是想一招致命,絕無反擊。

然而,那個男子卻如風而起,隻是眨眼,儼然靜靜地立於一丈之外!

他淺淺含笑,緩緩開口:“我本無心,亦沒有形。槐陽君,你目前尚不能將我殺死,我的來去,隻取決於我的神主。”

“因此,若想殺我,你還是盡快覺悟的好。”

那一刹,他陡然明白過來,那個叫“陽鉞”的男子根本不是人!

雲清為了殺他,竟然召喚出了式神者!

一草一木皆乾坤,所謂式神者,即是侍神之人拈花施咒,將原本沒有生命沒有痛癢的花木附上咒語,幻化出人形。這樣的式神者仿似一個傀儡,雖有人形,卻沒有感情沒有生命。他們不會進入輪回,來去接取決於侍神之人,來則存在,去則虛無,一切意念行為皆聽命於侍神之人。

難怪這些年雲清會如此放任,任憑槐陽城內如何動作,他都沒有動他雲縱兮。原來他手上有這樣的妖物,他自然不怕他雲縱兮會翻出的掌心。

縱兮冷冷地笑,這一殺,無論生死,他皆要與雲清有個了斷了。

青召斂下眉目,命輪的運轉早在昔年他便做了手腳,命盤的格定會依著改變過後的命運而走下去。

原來,這一天已然到來,終於走到了這一步。陽鉞的插手,並沒有改變原定的命數。若要得到,必定要舍棄。

是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縱兮藏在袖間的十指握得“咯咯”作響,再沒有什麼可以讓他不動殺念,子棠沒了,設計者必須要死。至於那個陽鉞,他早晚會毀了他。

這一日,槐陽城的一場大火,再次引來天下人的議論。

火後的一場大雪,更是令人瞠目。槐陽城四季如春,莫說九月落雪,即便是一年之中最為寒冷的時候也不常見槐陽有雪。若說槐陽雪,唯有六月盛夏的六月雪,那一城的六月雪開得漫天漫地,勝絕冬季的落雪。

西雲野史後如是載:時莫曆後十年,秋,槐陽色變。適逢天雷滾動,明火衝霄,夜降浩雪。此乃天降帝命,欲授權於兮,故勞其骨,乏其身,礪其心,空其前塵。劫獲重生,天降祥瑞,遍地蓮生,星草反盛,緋色迷城。

野史如此記載,隻是當時天下流言四起,各說紛紜。

有人說公子兮府上出了妖孽,是以上神震怒,降下天雷,收了妖孽。有人甚至說,公子兮府上出的妖孽原是槐陽君,這個男子男生女相,容貌勝絕女子,實則是妖孽轉世,有亂國之嫌,是以上神罰他天打雷轟。孰知他命大,讓人替了去。

還有人說,因為公子兮是妖孽,上神欲殺之。豈料公子府上一位絕世女子深愛公子,甘願為其而死,上神以天雷懲罰公子兮,該絕世女子為公子死去。上神垂憐,故降大雪,以繁花祭奠。

當時天下的傳言大多都是負麵的,因著槐陽城的現象過於詭異,天下傳得神乎其神,完全沉浸在那詭異卻唯美的異象之中。

完全沒有注意到,大雪過後,槐陽城被派出一大批白衣暗衛,個個皆是西雲天下的絕頂高手。他們直撲京都而去,目標隻有一個——雲清。

當然,更不會有人料到素來體弱多病卻溫柔如水的天下第一美人竟會在數日之後發動了槐陽政變。誰都沒有想到,那個傳言中有著龍陽之好的胭脂公子竟會向自己仰慕一世的兄長下手。

於是,又有人傳言,公子兮府上的那一場大火不是天災,實際上是人為,是雲清容不下公子兮,是以準備一場大火困死槐陽君。隻是,天不如人願,那絕世女子救了公子兮。雖然那絕世女子救了公子兮,自己卻沒能走出火場,隨著大火化作了灰燼。

也就在那絕世女子死去那一刹,素來有龍陽之好的公子兮竟然愛上了那絕世女子。是以,槐陽君對長公子下手的時候絲毫不再顧念舊情,一心隻為自己心愛的女子報仇。

後來人們發現,槐陽事件之中,無論如何傳,始終少不了那位絕世女子的身影。於是好奇的天下人開始探究究竟怎樣的女子,在那一刻有那樣不為生死的膽氣。其實大多數人隻是好奇,如公子兮那般的男子究竟會愛上怎樣的女子。

最後的最後,人們探究出來的事實幾乎是接近真相。那一刻人們恍然大悟,八年前,那一日載進兮王府的不僅僅隻是一個少年與孩子,而是公子兮所有的悲喜與孤獨!

於是,天下人一拍大腿,原來柔弱的公子兮喜歡那樣的女子!

那個時候,那個女子就與平常人家的女子不一樣,溫婉的容顏,卻隱隱散發著山河一般的氣勢。

是該那樣的女子,天下第一美人,是該中意那樣的人中之凰!

就在天下人驚煞槐陽城那場雷火大雪的時候,就在縱兮匍匐在雪裏不肯起來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槐陽城外,一輛馬車匆匆而來,前後停留不過一炷香的時辰,又匆匆而去。

十多年以後,方才有老兵回憶,那一晚駕車而來的白衣男子像極了帝師謹謙。隻是曆史永遠無法揣測到,當時那位槃良的君師,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槐陽城外,且尚未進城便匆匆離去。也沒有人知道,那馬車內到底載來了何人,又載去了何人。

在縱兮與雲清公然敵對的時候,一場醞釀了二十餘年的陰謀徹底拉開帷幕,並且即將迎來數月之後的一場更為令人瞠目的政變。

成者王敗者寇,事在人謀,隻是誰也逃不過命運,成敗一時,洗盡鉛華之後,終於還是回歸到命運之初,按著命輪的軌跡一步步推進曆史。

雲清被帶到縱兮眼前的時候,縱兮有一刹的微怔。

他以為這一個陰戾的男子定然是早就做好了防備,卻不料他如此快速地來到他的眼前。上好的錦緞幹淨整潔地裹在身上,他眉目舒展,嘴角略略含笑。

“兮弟,我來了。”錦袍男子拂了拂衣袖,笑意從嘴角沁出來:“兮弟有事捎個信便是,何必如此興師動眾?”

雲清略略抬了抬眼角,淡淡地望向縱兮。槐陽城的一場天火,他也是聽說了。再見這個溫柔的男子的時候,他再也見不到以往的柔和。衝入眼眸的是濃鬱的煞氣,隻見那個男子周身籠著陰霾,眼裏的枯寂凝結著化不開的冰霜。

傳言,他心上的女子死在了那場大火?

“秋姑娘也在。”雲清目光落在靜立一處的女子身上,難怪那一日去堇臣那裏沒有見到這個女子,她於是回了這裏。

“婢子是公子府上的人,自然是要回來的。”秋韻笑得溫婉

那個時候,雲清對蒼家下手,殺伐是盛了些,卻並沒有將蒼家趕盡殺絕,更是對蒼堇臣另加待遇。她是想,這裏麵或許還有其他陰謀。雲清對蒼家的下手,或許也隻是一個幌子,目的是為了讓公子兮放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