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他說,嘴唇湊過去,在她的額上,印上輕淡的一個吻。
其實他的雙唇冰冷,動作生硬,更像是在施舍,她卻陡然間顫栗起來,眼裏再次浮起一層薄霧。
“我等你的好消息。”他靜靜的說。
“我會盡我的全力。”冷如霜像是在發誓。
他轉過了頭,她卻是一步三回頭的去了,很快消失在薄薄的月色中。
隨從見冷如霜走開,緩緩的走了過來。
看一眼冷如霜的身影,隻是歎息。
白沙盯了他一眼,他口中的歎息隨即停止。
“我們也去搜山。”他說著,大步流星走出去。
說是搜山,其實基本上漫無目的,這山那麼大,地形又不熟,怕是很難找到什麼了。、
可是,隻要有一絲的希望,他都不會放過,因為,他等了那麼多年,就隻為這一天。
東方已現魚肚白,可是,依然沒有什麼好消息傳來,他歎息了一聲,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縮成小小的一團,躲在一叢灌木叢裏,聽到他的腳步聲,突然抬起頭來。
很大的眼睛,很精致的五官,隻是頭發淩亂,滿臉淒惶,渾身上下,更是血跡斑斑。
他咧開了嘴殘忍的笑了笑。
什麼叫踏破鐵鞋無去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這隻倉惶的小白兔,最終還是撞在了他的箭下。
他冷冷的盯著她看,她卻也看清了他,目光在他的白袍袖口上一掠,眸中居然湧出濃濃的驚喜。
“恩公,你又回來了?”她像隻兔子一樣,跳到他麵前,抓住他的手。
什麼?恩公?
他嚇了一跳,腦中卻在飛速的旋轉,她為什麼要叫自己恩公?這就是說,確實是一個男人突然出現,殺掉自己的手下,救下了她。
那麼,她為什麼會管自己叫恩公呢?難道說,那個人,也穿著跟自己一樣的白袍,又或者,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他驚愕至極,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說什麼話,隻是保持著沉默,身後的隨從也是目瞪口呆,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卻拉著他,一個勁的叫恩公,叫著叫著,眼淚便流下來。
她一定以為,自己終於又可以得到保護了,又安全了吧?
很難說,那時那刻,他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思,他居然冒充了她的恩公。
拉過隨從,小聲的吩咐,讓所有的幫眾都返回白沙汀。
因為那十幾人已死,其實幫中除了這一個隨從之外,就隻有一個小首領,還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隨從去了,他帶著她下山。
她一路就是恩公長恩公短的,說到父母的慘死,哭得肝腸寸斷,他很少說話,因為他什麼事都知道,實在是很怕會說漏了嘴,但是,關於恩公的事,還是要問清楚的。
“那些人都死了,你也就不用害怕了。”他含糊的安慰她。
她又掉眼淚,拿袖子去抹,卻又抹了一臉的血,一雙眼睛因為一直哭,腫得像個核桃。
帶她去客棧,洗去一身髒汙,他也換了一身黑衣,再相見時,她穿了從店家借來的一套村姑的衣服,卻難掩清麗之色。
以前隻是遠遠的見過,並不曾像今日這樣離得那麼近,她的眼睛很大,水波盈盈,鼻子小巧,雙唇嫣紅,兩腮有自然的緋紅,比起冷如霜清冷的白,她更顯得鮮活而有生機。
見他一直盯著她看,她稍稍有些害羞,說:“恩公剛才救了我,已經離開,為什麼又要返回來?”
“我離開,是有急事要辦,再返回來,自然是擔心你再落入歹人手中。”他平靜應對。
她的嘴角浮起一絲笑,很快又消逝不見,大大的眸子裏,滿是淒然。
“多謝恩公。”她低聲說。
“好了,也不要老是叫我恩公恩公的,我姓白,名沙,你若願意,就叫我白沙好了。”
“那怎麼可以?縱然不叫恩公,也不能直呼其名,不如,我叫你白大哥吧?”她抬頭看他。
“隨便你了。”他淡淡道,“隻是,還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哦,隻顧著說話,倒忘了告訴你了,我叫阮小喜。”她忙說。
“阮小喜?”他重複了一遍,見他若有所思,她忙又說:“就是喜慶的喜。”
他哦了一聲,便再也無話。
在客棧小憩之後,便動身返回白沙汀。
他問阮小喜,“你若沒有別的去處,便隨我去吧!”
阮小喜怔了怔,說:“白大哥救了我的命,我怎好再去家中叨擾?如今我家破人亡,也沒個去處,剛剛在後院聽這裏的店老板說,要招個雜役,我想在這裏做個雜役,也好糊口。”
他聽到這話,真的是驚訝至極,他十分懷疑這個丫頭的腦瓜子是怎麼長的,他本以為,她一定會隨他走,回白沙汀,不想,她居然不肯去,還在這裏找了份雜役做,這麼短的時間裏,他怎麼沒注意到,這裏居然招雜役?
“你確認你做得了嗎?這裏的活兒,會很辛苦。”他不習慣勸人,所以,說起這些話來,有些別扭。
她點頭,“我從小什麼活都做過,我不怕苦的,真的。”說著,把手伸出來給他看,“你看,我的手,根本就是一個做雜役的手嘛!”
他看著那手,心裏又是一驚,總以為她是縣令之女,就算不是錦衣玉食,生活應該也好於尋常百姓家女子,不想那雙手,卻是粗糙無比,裏麵結滿硬繭,好在皮膚依然白晳。
他有些看不下去,她卻又說:“我的母親很早就患病眼盲,所以,家中很多事,都是我在打理,自小吃苦吃慣了的,所以,白大哥不用擔心,我在這裏,能做得很好。”
他竟然不知再說什麼話來相勸,看看這個店子,他決定先放任她在這裏一段時間。
“那就隨便你了。”他說,“如果有什麼事,去白沙汀找我。”
他說完就走開了,隨從跟在後麵問:“幫主,小的不明白幫主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又不殺她了,還把她放在這裏。”
“是她自己要在這裏。”他回答。
“可是,為什麼,要放過她呢?”隨從仍是不解。
“不是放過她,是,更好的折磨她,讓她為她父親犯下的罪孽,贖罪。”
隨從還是不明白。
他不再解釋,如果隨從能明白他想做什麼,那麼,隨從就可以做幫主了。
回到幫主,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一個幫眾,到店裏麵看好她,她可以在那裏做事,但是,如果要是離開了那裏,卻是不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