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喜坐在房中,對著手中的剪紙發呆,雖然她奮力搶奪,那個青字還是被他扯了去,僅憑一個青字,他應該也看不出什麼端倪吧?如果他來,她可以對他說,自己寫的是青鳥兩個字,或者青草也行,反正她想怎麼編就怎麼編,又不是隻有他的名字裏有青這個字,還好還好,她突然間又慶幸起來,玉姝看看她,說:“你一個人對著剪紙嘮叨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阮小喜有心把那剪紙撕掉,忽又莫名覺得舍不得,找隻匣子藏好了,這才放下心來。
跟楚青語搶了半天,流了一身的汗,她拿隻帕子抹了抹,一抬眼,楚青語卻自門外閃了進來,她身上立馬又開始出汗,緊張的看著他問:“你又來做什麼?”
楚青語笑說:“你是我妹妹,我來看看你,有何不可?”
“我有什麼好看的,你快出去吧,我要換件衣服。”阮小喜把他往外推。
“你自去換你的衣服,我待在外麵,又看不到什麼。”楚青語非但沒走,反而坐下來了,阮小喜有些手足無措,偷眼去看楚青語,微覺得他與平常有些不同,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同,當下試探的問:“你剛才奪了我的剪紙去,看出什麼?”
“什麼也沒看出,就看出一個青字,不過,你剪得還真是難看,歪歪扭扭的,怪不得不好意思讓我看。”
阮小喜鬆了口氣,“我又沒逼著你看,是你自己要搶著看。”
“你說,你沒事剪個青字掛在梅花枝上做什麼?”楚青語皺著眉頭問。
“誰說我剪的隻是一個青字呀,我剪的是青鳥兩個字,青鳥殷勤為探看,”阮小喜開始胡亂解釋,連詩句都搬出來了。
“哦,原來是青鳥兩個字呀,那你把那個鳥字拿出來給你看看,剪得怎麼樣?”楚青語隨意的說。
阮小喜嚇了一跳,“我才不給你看,你老是笑我我幹嘛給你看?”她瞪了楚青語一眼,自去內室去換衣裳,剛才一番蹦跳把裏麵的小衣全弄濕了,粘粘的好不難受,她換好了,重又把衣裳穿好,這才走了出來。
楚青語卻已不在,連玉姝也不知去了哪裏,她叫了幾聲無人應,便懶得再叫,微覺肚子有些餓,便跑到廚房去看大廚做菜,因為是年夜飯,所以準備得格外豐盛,一盤盤一碗碗,雖隻是些食料,還未烹炒,以阮小喜敏銳的鼻子,還是早已嗅到色香味俱全,見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那個大廚甚感好笑,便找了隻小碟遞給阮小喜,說:“小姐,你想吃什麼自己挾,別回頭把口水滴到我的飯菜上可有些不太妙。”
阮小喜嘿嘿笑,被楚青語虐待那段時間,她已經跟廚房的人混得爛熟,裏麵的人都知道她素來沒有架子,也常跟她開玩笑,她拿著隻小碟弄了些菜,回到自己房裏有滋有味的吃,正吃得香呢,就聽院子裏突然傳來楚青語驚人的笑聲。
她嚇了一跳,有多久沒聽到他的笑聲了,猛不丁的一笑,還真是有點讓人毛骨悚然,她伸出頭去瞧,卻見楚青語正笑盈盈的望過來,手裏執著個鍵子,長袍的下擺卷起,竟是在跟丫環家丁們玩踢毽子,阮小喜的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雖然過新年是件高興的事,可是,也不至於一下子就沒高興成這個樣子吧?瞧他興致勃勃的樣子,笑容清朗明快,神情飛揚跳脫,阮小喜嘀咕了一聲,“真是見鬼了。”重又把頭縮回去,仍是在那裏吃她的小菜,正吃得高興,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豬!”
她忙不迭的站起來,卻是楚青語,滿臉是汗,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清新氣息,阮小喜瞪了他一眼,問:“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你是頭小豬!”楚青語說完又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
“你才是豬呢?”阮小喜大叫,這人今天真邪門,她不理他,仍是埋頭吃,楚青語卻也不走,趴在桌上看她吃,她初時還不管不問,到後來實在降不住了,“青語少爺,哥哥,你能不看嗎?”她擰著眉毛問他。
“我隻是看,又沒有偷吃你的菜,再說了,也看不走你身上的肉。”
“可是,你這麼盯著我,我吃飯,會打嗝的!”話未說完,果然打了個響亮的看嗝,楚青語大笑,笑罷卻又伸出一支手指去抹她嘴邊的飯粒,“瞧你吃得滿臉都是,到時吃年夜飯時,大家都會笑你的。”
他的聲音格外溫柔,眼神更是溫潤無比,阮小喜沒覺得欣喜,隻是覺得稀奇,這位整日悶悶的少爺,到底是怎麼了?難道……楚老夫人說的那位姑娘,他看得很歡喜?
這樣一想,心裏陡然間又煩亂起來,竟連一直熱愛的美味小菜也吃不下去,她端了盤子,鬱鬱的走開。
眼看日頭西斜,暮色漸沉,年夜飯也開始了,楚青語坐在阮小喜的旁邊,一個勁的給她挾菜,直挾得她的碗裏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還一個勁兒的說:“多吃點,多吃點。”弄得一桌子的人都盯著阮小喜看,楚老夫人笑道:“青語你這是怎麼了?”
三夫人接道:“該不是想著小喜過完年就要出嫁了,心裏舍不得,這才想起心疼了?”
楚青語笑嘻嘻的說:“三娘說得是,過完年她就要出嫁了,我突然想起以前曾經對她不好,現在想彌補一下,免得她嫁了人,有了靠山,再轉回頭來欺負我。”
楚天闊低笑一聲,說:“真是孩子氣,小喜什麼時候欺負過你?我看倒都是你欺負她才是,想想前陣子,小喜可是吃了你不少苦,”楚天闊轉向阮小喜,說:“看他還算有誠意,小喜,你今晚想怎麼罰他盡管說,不要客氣,不然過完年嫁了出去,可就沒這個機會了。”
阮小喜隻是微笑,“我罰他做什麼,以前的事,原也是我也得罪了他。”
楚青語聽了這話,卻突然間沉默下來,半晌,突然低聲說:“以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小喜,我現在才覺得我這人心胸狹窄又愛算計,還頭腦不清蠻橫無理,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生氣。”
他剛才還一幅耍寶的樣子,突然間又滿臉的認真,一桌子人俱都驚詫不已,阮小喜更是有些摸不著頭腦,隻得呆呆的應承道:“我什麼時候也沒生過你的氣。”
她隻是隨口一說,楚青語倒像得到了什麼保證似的,對著一桌子人說:“大家都給我做證,小喜說,不會生我的氣。”
大家哄然而笑。
年夜飯過後,阮小喜回到自己的屋子,玉姝已將爐火燒得很旺,屋子裏暖暖的,阮小喜打了個嗬欠,就想上床睡覺,玉姝說:“小喜,你不守歲了?”
“守什麼歲呀,我好困。”阮小喜一下子趴到了床上,床還沒晤熱呢,又被一雙手拉起來。
“不許睡,不許睡,要守歲。”一個人在她耳邊絮叨。
她抬頭,又是楚青語,這一天,他倒是陰魂不散的跟著她。
“少爺,青語少爺,要守自己守,好不好?我要睡覺。”她說完又趴到了床上。
“好呀,我陪你一起睡。”楚青語說著也躺在了床上。
阮小喜嚇得一骨碌爬起來。
“楚青語,你怎麼可以跟我睡在一起?要是讓別人看到了,傳出去,那還了得?”她嚇壞了。
“怎麼不可以?我們不是早就已經睡在一起?”楚青語開始毛手毛腳的去摟她的腰。
“你說的什麼話?現在我們……已經不是那種關係,這大家都知道的呀。”
“可是你自己知道,我們就是那種關係,我們已經在一起,做了夫妻該做的事。”楚青語笑著又去摸她的臉。
阮小喜陡然間生了氣。
“真是難得,你倒還記得我們之間做過夫妻之間做過的事,我還以為,楚青語少爺早就忘記了呢。”她諷刺的說,真是搞不懂,這個男人到底在做什麼?他也知道自己已經跟他有了肌膚之親,還一個勁的叫她妹妹,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現如今,怎麼又突然改了嘴?
“我沒忘,我一直都沒忘。”楚青語終於不再嘻皮笑臉,他握起阮小喜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小喜,我沒有忘,可是,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人,是白沙。”
“我喜歡的人,又何止一個白沙,還有一個許清呢。”阮小喜氣鼓鼓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