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見你,印象完全不一樣了。”他晃晃酒杯,“你玩起來太瘋了,煙癮大,喝酒也厲害,幸好不怎麼發酒瘋。”
“還好,一般般。”我訕笑。
“你陪小王去星月夜照相那次,我印象深刻,真是沒想到,這麼厲害的一個人居然還會臉紅。”
“拜托別說這個吧,吃菜吃菜。”我按額頭,搖手,轉話題,“你來過我們這邊嗎,想去哪兒玩?
“來過,你覺得哪裏好?”他配合我往下說。
“主隨客意,你想吃還是想玩?”
“有什麼特色小吃?”
“太多了,本地人最喜歡吃米粉和燒烤。”
“還有嗎?不辣的?”
“鹿山寺的素齋飯和藥膳火鍋吃過沒有?”
他摸下巴,“應該沒有,我們一般不會去寺廟,除非要做專題,你信佛?”
“不是,那裏的齋飯做得好,又有特色,你不是饞嗎,帶你去嚐有意思的。”
“好。”
“你的城市很漂亮。”他看窗外。
“那是,”我驕傲地說:“三千年曆史名城,綜合實力最近幾年在中西部算第一。”
玉輪初升,窗下頭是一條仿古步行街,人頭擁簇,燈河燦燦,“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這句詞此刻十分應景,我和劉穆一時無言,都捏著酒杯看景,看人。
“忻馨,這個送給你,有空看看。”
他手掌裏攤放著一把小鎖,我麵帶疑惑接過來,他聳聳肩,神秘地一笑,再也不肯多說。
是施華洛世奇的水晶鎖U盤,討所有女性喜歡的漂亮小東西,打開拉環是U盤接口,鎖身密密麻麻排滿淡藍色水晶鑽,在燈光下反射出點點夢幻般的光彩。
回家洗好澡,坐床上打開電腦,插/進U盤,我慢慢地等待。
裏麵有兩個文件夾,一個忻馨,一個劉穆,點開忻馨,原來全是我的照片,被他按時間先後排列,每一張下麵貼著標題,穿著正裝演講的是“女王”,頭上包著紗布的是“傷兵”,阿生婚禮上麵笑得嫵媚的是“心動”,在KTV門口表情落寞的是“重遇”,油菜花海裏穿梭的是“明媚”,家裏沙發上穿著破外套看書的是“懶豬”…… 一張一張都是我的臉。
從來沒有人這麼用心捕捉過我的一顰一笑,偶回眸,或者小憂傷,他認識我兩年,拍了我兩年,三十張照片,一個男人的心事,從“初識”到“關注”到“期待”,從“欣賞”到“思慕”到“眷念”,他的眼光看到我,追逐我,纏繞我……
另一個文件夾裏麵,也是照片。
山,雪線上的珠穆朗瑪峰,阿爾泰山,木吉火山,貢嘎東坡,日出,燃燒的雪峰,月落,聖潔的高原。
海,西沙多姿多彩的深海珊瑚礁,大溪地清澈見底的洋流,聖托裏尼深邃的藍海洋邊積木一樣堆積的白色小城。
文件夾裏麵還有一個word文檔,短短兩句話:都是我去過並且喜歡的地方,願意陪我重遊嗎?請相信我會是個用心的同伴。
手機有短信進來,也隻有一句話:明天上午十點半我在鹿山寺門口等你。
願意嗎?願意嗎?
關掉燈,我在黑暗中張大雙眼,看著虛空,心潮澎湃。
床頭櫃上小鬧鍾的滴答聲,客廳裏哥哥的電視聲,陽台外零星炸響的鞭炮聲……有千百種微妙的聲音踩著節拍紛至遝來,我卻隻聽見血管裏液體流動的聲音,越來越急,從四肢百骸彙攏拳頭大的左胸,漸漸承載不住,化作雷霆萬鈞。
那是春天到了雪融化的聲音,那是冬眠的凍流慢慢複蘇的聲音,那是被真誠以待的心,重新年輕起來,歡快搏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