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1 / 3)

翌日清晨顧遠準點醒了。這幾年來的流離輾轉和繁重工作讓他養成了軍人般準確的作息, 不論頭天晚上折騰到幾點, 第二天都是六點半準時醒來。

他睜開眼睛, 下個動作是去摸方謹的額頭。

緊接著他肌肉僵了一下。

方謹哭過之後必然要發燒, 這可能是個人體質的原因, 燒著燒著半天就退了, 以前醫生也說過不要給他亂吃藥。但以前那都是低燒, 有時拿體溫計才能測出來,不像現在摸上去就能感到燙。

顧遠迅速披衣起身,在床頭翻了翻沒找到體溫計, 就打電話叫傭人送了一支過來,捏開方謹的嘴巴讓他含著。

方謹迷迷糊糊,似乎睡得很不安穩卻又醒不過來, 恍惚間感覺到顧遠的氣息, 便啪嗒一下抓住了他的手,繼而下意識磨蹭磨蹭著, 把他結實的胳膊抱在了懷裏。

顧遠動作一頓。

他本來是想趁這幾分鍾去快速洗漱的, 但此時又鬼使神差地不忍抽身, 遲疑幾秒鍾後便維持姿勢一動不動, 放任他把自己的手臂像抱枕一樣擁在懷裏。

這個彎著身體要起不起的姿態其實保持起來很難, 顧遠盡量上半身不動, 把重心緩緩從一條腿移到另一條腿上。過了兩三分鍾體溫計嘀嘀響起來,他這才小心的把胳膊從方謹懷裏抽出,拔出體溫計一看, 三十八度五。

溫度不是重點, 顧遠的目光落在體溫計盡頭一點猩紅上,瞳孔微微縮緊。

——那是血跡。

他想都沒想,立刻輕輕扳開方謹的口腔,把手伸進去一探。口腔裏倒沒摸出血絲,他又轉動手指在上顎和牙床周圍一蹭,終於發現了猩紅的水跡,是牙齦出血。

顧遠愣了下,心說我沒關照好飲食嗎,缺乏維生素C?還是昨晚氣急了自己咬牙咬出來的?

方謹被折騰得似乎有點醒了,恍恍惚惚叫了聲顧遠。

那聲音輕得跟貓一樣,顧遠怕他現在醒來睡眠不足,就俯身把他抱在懷裏,像哄小孩睡覺一樣輕輕拍撫,撫摸他的頭發和脖頸。那幹燥溫暖的手掌讓方謹朦朧間覺得十分舒服,幾分鍾後閉上眼睛又昏睡過去了。

顧遠等到他呼吸再度穩定,才悄無聲息地起身走到外間,打電話讓傭人去請醫生。

顧遠從英國留學回來後就沒住過顧家大宅,對這裏的一切都非常陌生。以前莊園裏是有配備家庭醫生以防突發情況的,但不知怎麼,後來就連著大多數傭人警衛一起被方謹遣散了,一時半刻也找不回來。

這麼早不好找出診醫生,顧遠洗漱完畢匆匆吃了點早飯,坐在方謹床邊等得火都出來了,傭人才急匆匆領著一個私家醫生登門——這時候離他打電話都過去了一個半小時。

顧遠強忍著火氣跟醫生握了握手,把這段時間方謹精神不好,早上起來發現發燒和牙齦出血的情況詳細介紹了一遍,又含糊了下昨晚的情況,補充道:“他這兩天都吃得還好,所以肯定不會缺乏維生素的。您再仔細看看,是不是哪裏有炎症,還是對什麼東西過敏?”

這就是顧遠這種人的通病了——明知道自己懂的不會比醫生多,但還是忍不住要多說兩句,潛台詞是你看我也不是完全不懂,所以你可千萬別糊弄我。

所幸醫生脾氣好,不跟他計較,心裏猜測大概是富家公子哥兒在床上把人玩出問題來了,也就有點不以為然,隻一邊恭恭敬敬答應著一邊提醫藥箱進了臥室。

結果大概十分鍾後醫生轉出來,皺著眉對顧遠道:“顧先生,病人情況不太好,身上有些軟組織挫傷,可能是……呃……適當還是要輕柔些。我這裏有些藥酒,您讓人每天敷在病人傷處上按摩一會,另外忌生冷辛辣、盡量保暖,可以嗎?”

顧遠每聽醫生說一句便點一下頭,聽完後他把藥酒接到手裏,打量片刻後問:“——怎麼按摩?”

醫生有點詫異。

不過既然這公子哥兒想學,醫生但還是仔細把按摩手法和注意事項都教了一遍。顧遠認認真真聽好,又叫醫生示範給他看,還在自己身上練習了幾下,確認手勢力道都正確才作罷。

“那他牙齦出血呢,是怎麼回事?”

醫生道:“牙齦出血可能是牙周炎,也可能是係統疾病的口腔表現,我明天再過來給病人做個血常規,差不多就能確定了。”

顧遠堅持說:“現在就做。”

“現在做是沒意義的。”醫生委婉道:“血常規都是二十四個小時後再做才準確,如果您急的話,我也可以明天一大早就過來,您放心當天就能出結果……”

顧遠陰沉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隱約顯出點客套的笑影,寒暄了幾句後便叫傭人過來送醫生出去,臨走前又額外開了張豐厚的支票作為酬謝。

醫生笑著接了,心裏卻暗暗納罕。

他看到床上那美人的時候,隻以為又是一出霸道總裁硬上弓的惡俗狗血劇,第二天發現人不行了就趕緊叫醫生來救場,上流社會這種齷齪戲碼他見得多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顧遠竟然這麼認真,還親自學按摩,完全沒有假手他人的意思,臨行前又開了這麼厚的一張支票——明顯是在拿錢封醫生的口。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了那些青紫的痕跡,他也許會以為這種種奇怪的行為後,隱藏著外人難以察覺的隱秘的愛。

不過他隻是個醫生,這種豪門秘辛也不想知道太多,殷勤道謝後便告辭離去了。

·

顧遠回到臥室,方謹終於慢慢醒了,正睡意朦朧地趴在枕頭裏。

醫生上門前顧遠用自己的襯衣把方謹裹上了,不過襯衣對他來說明顯太大,扣子隻係了兩個,領口順著一側肩胛滑下來,露出了裏麵小片光滑的皮膚。

顧遠坐到床邊,把他衣擺撩上去,然後在後腰淤青的地方倒上藥酒,輕輕按摩起來。

方謹瞬間疼得抽搐了下,但緊接著回過頭,眼睜睜望向顧遠。

這個姿勢對他來說應該挺費勁的,但方謹維持不動,就這麼巴巴地看著,似乎憑借這個而動作,就能咬牙忍受一切身體上的痛苦。

“……”顧遠手上按摩不停,也抬眼看向他。

這相似的姿勢和角度讓他突然回想起昨晚,最暴戾又混亂的時候,方謹也是這樣含著淚回頭看自己。他的目光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充滿了急切又壓抑的渴望。

顧遠心中一動,低頭問:“你看我做什麼?”

方謹垂下眼睛。

“問你呢,看我做什麼?”

方謹把頭扭回去,緊接著卻被顧遠一下抓住了,然後作勢要去摸他脖頸上掛著的銀鏈。

方謹這才注意到戒指被掛到自己脖子上去了,當即伸手抓住鏈子,縮進被子裏不讓顧遠來碰。

不過這點反抗對顧遠來說,當然跟沒有一樣。他索性俯身完全壓在方謹背上,一條手臂環抱住腰不讓他亂動,另一隻手就伸到被子底下去掏——其實也不是真去掏,更多隻是鬧著玩而已。

掙紮間他故意在方謹細膩光滑的脖頸和鎖骨上揉了好幾把,昨晚沒瀉火,早上幹吃兩把豆腐挺過癮的。正覺著有趣的時候,突然聽見方謹躲閃著發出嘶啞的聲音:

“你已經給我了!”

顧遠維持著緊壓在他身上的姿勢不動,冷冷道:“那又怎麼樣?”

“……你不能再要回去了。”

這聲音能聽出強行掩飾的痕跡,似乎隻是單純拒絕,但掩飾不住的一絲絲怨恨,還是透過顫抖的尾音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