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五難以置信地看著容九,喃喃道:“小九,你……你為什麼……”
半仙師父從蒲團上想要站起身,奈何他早就油盡燈枯,全身無力,才要站起來,就一個匍匐倒在了地上,還要往容九那裏爬去,直直地伸出手想要去搶容九手中的玉。
容九下意識地往後倒退了一步想要躲開,結果卻因著體力不支,軟軟地倒在了地上,她的血就要流盡了。
可即使倒地,她依舊緊緊地握著那兩塊玉。
信五似得了大力,一下子掙開了束縛的繩索,往容九身邊趕去,將她從地上扶起來,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隻能忍著淚一遍遍地安慰她:“小九,你別怕,師兄在這裏,你別怕,你不會有事的。”
容九知道自己已是將死之人,早就將心境放寬了,隻是手上再沒有力氣了,兩塊玉落地後清脆的啪嗒聲擲地有聲,容九還是努力用自己依舊流著血的手腕蓋在玉上。
容九沒有回應信五,隻是看著痛苦地想要挪動自己身體的半仙師父伸著他瘦如柴骨的手,臉上是難抑的乞求。
半仙的七竅開始流血,身體開始痙攣,容九知道自己做到了。
信五看著這樣的半仙師父也有些不能接受,驚訝道:“師父他……”
容九平靜道:“他要死了。”
在幾下抽搐之後,半仙口出艱難地吐出一口膿血,身上的血管開始一根根的爆裂,鮮血從他的身上滲出,流了一地。
容九手下的兩塊玉突然間發熱,散出了一陣金光,照亮了整個昏暗的屋子,容九靜靜地閉上眼睛,信五亦用手擋住了眼睛。
金光閃閃之後,半仙身體僵硬了,依舊保持著剛剛的動作死不瞑目。
容九手下的玉,恢複了原樣,仍舊是一塊黑,一塊白,好似從未吸食過容九全身的血一般。
容九覺得自己好累,好想睡,她突然覺得害怕,她覺得一個人很孤單,她想風止了,她道:“師兄,別告訴他……”
“哐”的一聲,風止破門而入,聲音沙啞:“阿九。”
當他從信五手中接過容九,他終於放下了平日裏的沉穩,隻急急地攏著她,用手撫過她蒼白的臉頰,哽咽道:“阿九,你為什麼這麼傻,你為什麼要這樣?”
信五含著淚轉身不看,一一為剩下的人鬆綁,扶他們躺在地上。
容九以為自己會哭,但看到風止竟然在這最後一刻趕來了,她隻覺得開心,至少她能在他懷裏死去。容九的左手無力的垂在地上。
容九抿著自己幹澀的嘴唇,道:“你不是被我催眠了麼,怎麼來了?”
風止忍著心口的痛,皺著眉頭道:“你以為我會上你兩次當麼?”
容九努力的扯出一個笑道:“你不要皺眉頭,不好看,你笑一個給我看看,我喜歡你笑。”
風止竟真的舒展了眉頭,收起了淚,抿了抿嘴唇,嘴角輕輕地揚了起來,如同往常一般溫雅的笑了。
容九蒼白的臉上散出了一個更好看的笑,她道:“夫君,你是不是從很久以前就喜歡我了?是不是第一次看到我就喜歡我了?”
風止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裏,將頭擱在她的頭上,他落下了這麼多年來的第一滴淚,落在了她烏黑的發絲上,哽咽著哄她道:“是,很久之前就喜歡你了,一直一直,很喜歡。”
隻聽她的聲音在顫抖,身體也開始異常的冰冷,她道:“我冷,抱緊我。”
風止將她抱得更緊,在她額心落下深深的一吻。
“阿九,我愛你。”
良久,她卻再沒有回應。
他知道,她已經去了……
十狼從門外顛顛地跑進來,用頭頂了頂容九的身體,見自己的主人沒有反應,亦開始著急起來,它繞到容九受傷的左手處,看到傷口處最後的血絲,便伸出舌頭舔了舔。
容九的傷口奇跡般地愈合了,好似從未受過傷一樣,可即使是這樣,她身上的血,是再也回不來了。
風止隻這樣靜靜地抱著她,一直一直地抱下去……
門外的藺止道長靜靜地看著屋內這一幕,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手上的佛塵換了一個方向搭在自己的臂彎處,對自己身邊的小道士道:“我從前以為容九就是個小丫頭,可今日,我不得不佩服她,她比任何人都勇敢。”然後深深地歎了口氣,續道:“是時候該去開解一下我那個看似沉穩,實則死心眼的徒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