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公府後院的東邊是府裏老家主和老尚君住的大院子,此刻所有人濟濟一堂,除了端坐於上的老家主章琳和老尚君木氏之外,左邊是現任的華國公章汐和正君廖氏,再下首坐著的就是還沒有出嫁的庶子章靜萱和庶女章晏。
廖氏整個人略帶清冷,似乎什麼事情都淡淡的,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他隻有一個兒子並且已經嫁人,也已經生了女兒立住了腳,他又不能再生了,所以華國公府以後交由誰來繼承他其實一點也不在乎,他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臉上帶著微笑和姐姐說話的妻主,眼中帶著些許困惑和不解,嫁給這個女人足足有二十多年了,但是他從來都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不過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他嫁過來的時候就知道對方是怎麼樣一個人,這位以前可是盛京城裏赫赫有名的混不吝,說實話華國公府在他妻主手裏經營得如此不錯,他真是萬分驚訝,更別說他都全心全意準備好了,他妻主的後院居然除了一個琴小侍就沒出什麼亂子,就連琴小侍再囂張跋扈也從來沒敢當麵有什麼不敬。
廖氏總有一種一身本事無處使的,淡淡憂傷感覺,日子真是寂寞如雪。
琴小侍算是貴侍在這種場麵上好歹也有個位置,所以就立在廖氏的後麵,隻是麵上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像被霜打過一樣整個人都怏怏的,漂亮的眼睛偶爾看過完全無所覺的女兒,心裏真是一陣一陣絕望,他居然生了個性子如此粗的女兒,他都不知道以後的日該怎麼過了。
相比左邊這一家子,右邊的一家子氣氛就和諧許多。
章淺和章汐笑著說著話,兩人的五官極其相似,隻不過章淺更黑一些,臉上還有一道明顯的疤痕,無端端就多了一股粗狂之氣,雖然姐妹倆很像很像,但比起以往,現在是一眼就能分出哪個是哪個來。
沈氏手裏抱著睡得直打小呼嚕奶娃金金,章淨初則淡淡的看著對麵的堂弟和堂妹,抬起手掩飾著打了個哈氣。
二門的婆子過來報訊已經有一會兒了,如果沒有意外他家大姐應該已經進了二門了,章淨初向外麵看了看,現在可是他午睡的時間實在困得很,但是自家大姐回來了又不能不來,他還想要看看自家大姐認親是個場麵,他還記得當初他們一家人都紅了眼睛,爹爹更是哭得厲害,隻有自家大姐淡淡站在那裏,臉上的表情說不上高興還是難過。
當時沒有注意,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奇異。
“老家主,尚君,家主,大夫人……”小廝還要說下去結果被章琳揮揮手打斷:“行了別行禮了,說話!”
“……是。”小廝一噎立刻福了福身,“大小姐和二小姐來了。”
“叫她們進來,都等著她們呢!”老家主說這話的時候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雙腿不可控製的抖動起來。
“妻主喝口茶。”老尚君見自家妻主殘了的腿都抖了起來,立刻打斷她的激動心情,年紀大了太激動了可不好,雖然他也是很激動。
“好。”章琳接過茶碗喝了一口,平息了一番心情,也想要安撫自家夫郎幾句,結果門口厚厚的簾子就被撩開,兩個長身玉立的身影帶著微微的寒氣走了進來。
“祖母,祖父,姨媽,姨夫,娘,爹,我把大姐接回來了。”張如意率先走上前,十四歲的姑娘其實已經長成,麵容俊朗皎皎如珠玉,身姿挺拔,聲音清越,身上即帶著文人的書卷氣,又有一股武人才有的利落,明明麵容中還帶著些許少年人的稚氣,但就這樣也已經能看得出未來的不凡了。
“陸離見過祖母,祖父,姨媽,姨夫。”陸離在妹妹出聲行禮之後很是從善如流的一撩長袍跪了下來,雖然不習慣,但是對著長輩跪起來還真沒有什麼壓力的。
“好好好……起來起來。”章琳握著椅子的扶手一連說了三個好,老尚君也激動的可以:“祖父的大孫女過來祖父好好看看。”
陸離很利落的站了起來對著章靜萱和章晏輕輕一禮:“弟弟妹妹好。”也不等兩人回禮就快步上前走過去雙手一托扶住激動的要站起來的老尚君,“祖父坐著就好,孫女不會跑的了。”說完展顏一笑。
老尚君自認也是經過風浪的,但自家大孫女這個笑容還是讓她忍不住閃了閃神,然後就見她極其自然的拖了張小繡墩坐在自己腳邊,及其親熱得道:“果然能養出母親和姨媽這樣俊秀人物的祖母和祖父都是不可多得的人間秀色。
我就一直在想祖母和祖父該是怎麼樣的人物,母親卻說她毀了容貌,如今身份又尷尬,與其回來讓祖母、祖父和姨媽操心,還不如就在鄉下過著。如今要不是為了我,母親怕是還不願意回來讓祖母和祖父傷心的。”
“你母親就因為這個不回來!”章琳和木氏想過很多理由,大女兒也隻是說自己不孝卻沒有說為什麼多年音訊全無,如今居然是因為毀容麼?
“祖母和祖父覺得不重要麼?”陸離在一路上就聽張如意把回家兩天裏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擼了一遍,章淺是因為毀容才不回去的麼?當然不是。
章淺是因為章汐這個從小一起長大明明與自己差不多,卻被逼成紈絝的雙胞胎妹妹。章淺是因為一路逃難互相扶持,最後兩情相悅的沈幼安才決定不回華國公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