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頂著寒風在蒼雲山攀爬了將近五日,餓了就摸出行囊裏的幹饃嚼一嚼,渴了便抓起一把終年積雪融在口中吞咽下去。如果我現在能變回意識形態就好了。越往山頂,空氣越發寒冷刺骨,我的內功也撐不了幾日了。呼出來一團白氣,我細細凍紅的鼻子,目光憂慮地望著陰翳的天際,如過天黑以前找不到可以遮擋風雪的地方,今夜就要睡在著雪地裏了。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處背風口的洞穴,裏麵有隱隱火光閃現。我揉揉眼睛,無法確定剛才那是不是幻覺,但是心中還是燃氣了希望。我鼓起勁兒,朝著火光的方向大步走去,一步兩步,隻覺得心如擂鼓。此時能出現在蒼雲山的人除了聶滄還能有誰?我的腳步越來越快,幾乎奔跑起來,終於,那洞穴就在眼前,那火光觸手可及。砰!我沒注意到腳下一的塊絆腳石,五天體投地撲在了雪地裏,整張臉也砸出了一個雪坑。我晃了晃滿頭滿臉的雪,抹了一把臉,眯起來的眼睛卻看到了一雙靴子,玄色暗紋的靴子。我的心髒像打了鼓似的亂跳起來,保持著趴在雪地的姿勢,慢慢地仰起腦袋。麵前那人,裹著一身黑色的鬥篷,滿臉的胡渣擋住了原來豔麗的五官,麵目滄桑得讓人心疼,他眼神卻如同即將碎裂的冰湖。他高大的身軀蹲下來,一隻手捧住我的臉,一隻手細細擦去我糊了一臉的雪塵,等到我的麵目完全露出來,他突然用手指狠狠地掐住我的臉頰。“哎呦,疼疼疼!聶滄!你幹什麼?!”我忍不住怒道,“我千裏迢迢來找你,你竟然——”我話還沒說出口,整個人就被摟起來,貼入了寬大溫暖的懷抱裏,熟悉的,濃鬱的,屬於聶滄的氣息一下子包裹住了我。我立即安靜下來,也終於明白,無論欺騙自己多久,我還是沒辦法騙過自己的心。我用意識形態做借口,用積攢功德做借口,隻是怕麵對那個不信任我,把我推得遠遠的聶滄而已。如今……“星辰,真的是你來了……“他似乎很久沒開口說話的樣子,聲音裏滿是幹澀和沙啞。我任由他靜靜抱著。是夜,火光嗶剝,我們兩個如同冬眠的兔子,縮在窄小的洞口,洞穴外是呼嚎的風雪聲,洞穴裏卻彌漫著融融的暖意。他一直抱著我,好像怕一鬆手我就會消失不見。我依偎在他的懷裏,睡了整整一夜。這樣溫柔靜謐的夜晚,我也無法確定,是不是真實。第二日,陽光照在雪地,反射進一片亮堂堂的光芒。我呆呆地站在洞穴裏,看著麵前的一口大棺材——水晶的棺木,還能看出裏麵躺著的嬌小身影。她穿著一身黑色紗衣,麵目蒼白,靜靜地躺著,就像是短暫地沉睡。這是……我?身子忽然被人轉過來,後腦勺被一雙大手按住:“別看,那不是你!“聶滄摟著我的手在發顫。我緩緩開口:“聶滄……““對,就這樣,叫我的名字。”他的聲音是從沒有過的輕柔,像怕戳破了夢境一樣。“聶滄。”我又叫了一聲。“嗯。”他再次回應。直到半天之後,我才明白,聶滄還是以為我是鬼魂,在我解釋了十幾遍後,他終於肯相信了我是外星人。其實,我懷疑,哪怕我說自己是妖怪是神仙他也是會相信的。畢竟我這麼好好地站在了他的麵前,被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不是常理可以做到的。我勸聶滄和我一起下山時,他一口否決。“萬一你化了怎麼辦?”我瞬間明白他的邏輯,無奈道:“我不會化,但是可能會被凍死。”於是,我上山花費的五天路程,他用一天就下山了。下山時,我驚喜地發現大白正在山腳下啃著草,小白在它傍邊蹭來蹭去。“大白小白!”我高興地打了個呼哨。大白揚著蹄子踏著草地向我跑來,小白高興地唧唧直叫。看來相處這麼長時間我們還是有感情的。我摟著小白,摸摸大白的脖頸,看著旁邊含笑的聶滄道:“聶滄,我想疾風了。”聶滄摸摸我的頭頂:“好,我們去找它。”聶滄手臂環繞著我,驅使著大白。“聶滄……”我猶豫地開口。“嗯?”他喉間震動。“你真的……不再回斷魂崖了嗎?”我試探地問道。他用下巴抵著我的發頂:“斷魂崖?回斷魂崖再讓你折騰一次?”我心虛地摸摸鼻子:“我也不是故意的,誰讓你是大魔頭來著……”“如果我不做魔頭,而是幫著你做好事呢?”聶滄含笑問道。“真的?”我驚喜地提高調子,有些難以置信。“不過——你能分清什麼是好事?什麼是壞事嗎?”聶滄傾身,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不然,這麼簡單的事,你怎麼到今天才完成?”我鬱悶,不該告訴他自己從降落到倒黴的所有經曆。他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別擔心,娘子笨,還有相公呢?”我臉頰通紅,脫口而出一句:“沒入洞房,還不算……”“那……”他低聲笑道,“我們今晚就入。”一個月後,我們來到了臨水城。在聶滄的擺弄下,我的散發已經完全梳了上去,穿著這便是藍星已婚婦人的發型,而聶滄也不再是一身黑衣,他穿著雲水紋的月白長袍,頭戴發冠,忽略過於招眼的外表後,也是已婚男士一名。而且我們穿得,還是情侶裝。我捂著嘴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緊緊拉著他的手,旁若無人地在大街上閑逛。半年的時間,臨水城還是老樣子。初春時節,垂柳嫩綠,悠悠地在水麵飄灑,河岸都是踏春的年輕男子和女子,他們唇角含笑,交換著那一絲心知肚明的情意。我看著他們,感歎藍星人尋求伴侶真容易,不像0873,意識頻率不合,可能一輩子都要打光棍了。但是,洞房那日,我竟然發現自己的意識能和聶滄身體釋放的意識頻率相合,我欣喜地咬著被子,這樣就可以傳宗接代啦。現在我們也算是蜜月旅行,來臨水城牽走疾風後,再去浵州城逛一逛,回憶一下過往。我有些心虛地告訴聶滄,我已經被浵州城全城通緝了,原因還是壞事做太多了。聶滄哈哈大笑,說才明白掃把星是這個意思。隻能做壞事,不能做好事。我氣道:“你還是臭名昭著地大魔頭哩,難道也敢光明正大去浵州城閑逛?”浵州城是昆山派罩著的,他們一旦發現聶滄的行蹤,絕對又是一場腥風血雨。聶滄挑眉:“那又如何?”我哼哼唧唧:“你不是說要陪我做好事嗎……”於是再出現在浵州城時,我倆都是全副武裝。我戴著自製口罩和帽子——這比鬥篷好用多了,聶滄死活不肯戴奇怪的東西,隻挑了半邊麵具戴上。我發現他看起來就像神秘的高手,而我看起來就像個風格怪異的炮灰,心裏有些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