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口氣,為自己有著一顆無比善良的心,卻要做著坑蒙拐騙外加欺負小孩子的壞事默哀片刻,便滿臉凶相衝進了一家酒肆,亂砸了一通,然後一路衝出來推到了無數雜貨鋪子,順手戳翻了幾個小孩,然後使出輕功偷偷躲了起來。開玩笑,我要是不跑絕對會被這裏所有人用爛菜葉子砸死的。別人是做好事不留名,我是做好事還要頂著壞事的名號。我有預感,自己如果在這條路上堅定地走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被人揍死的。 唉,為了能積攢到能量,我也隻能咬咬牙,撐下去了。於是我順路吃了頓霸王餐,砸了一頓賭場,再欺負了腿腳不利索的幾個老人家。這樣幾天下來,沒想到我在浵州城有了一個響當當的名號——玉麵羅刹。城內人人自危,說是有一個長得還不錯的神經錯亂的小姑娘在城內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而且連老人孩子和乞丐都欺負,簡直是人煩狗厭,臭名昭著。都怪我一時大意,忘了蒙麵作惡,現在城中已經有不少人認識我了,大家自發組織起來自衛小隊,專門盯著城內和我一樣作惡的壞人,並聯合雅徽閣的弟子廣貼告示,公布壞人的身份信息,對惡勢力堅決打擊。浵州城的治安越來越好,我的通緝令遍布大街小巷,自然也就混不下去了,便打算動身離開這裏,卻別處作惡一番。臨行前,我沒想到會再次遇到韓景行。城外的荒郊,我騎著一匹通身雪白的馬,身著一身利落的綠衫,懷裏摟著跟上來的小狐狸散漫地往夕陽墜落的方向而去,自覺現在的自己已經初具女俠風範。身後傳來噠噠急促的馬蹄聲,我沒在意,卻見那匹馬兒飛駛過我的身側然後急轉掉頭。韓景行身著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冰藍絲綢衣袍,都戴羊脂白玉簪,腳踏流雲錦繡靴,完全不同於在桐劍派時的打扮。他雖然打扮得如此華貴,可是眉宇卻積聚著一種陰鬱,眉心淺淺的褶皺,似乎終日愁眉不展。他見到我時,目光中迸發出明亮的神采,嘴角含著笑意,又變回了我熟悉的大師兄。可是我知道,一切回不去了。韓景行驅馬走進我,語氣輕柔帶著一絲小心翼翼:“星辰,真的是你嗎?你還活著?”我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秒:“韓盟主。”韓景行唇角泛起苦笑:“這般生疏,你是在怪我傷了你嗎?”我搖搖頭:“是我自己要幫聶滄擋劍的,你沒有做錯什麼。”韓景行臉色暗淡下來:“你終是決定和聶滄在一起嗎?”我微訝。他笑了笑:“當時我以為你必死無疑,沒想到他竟然能救活你。”我猶豫道:“韓盟主……你知道聶滄在哪裏嗎?”韓景行驚訝於我早就和聶滄斷了聯係,他搖了搖道:“我隻知是他當日帶走了你,最應該知道他行蹤的不應該是你嗎?”我心緒複雜,低下頭沉默了半晌,悶聲道:“如此,我便先走了……”我驅使著馬兒往前進,眼角瞟到張口欲言的韓景行,卻不再感興趣他要說什麼。他也終究沒有開口,靜靜地與我錯身而過。之後,我便還是忍不住去打探聶滄的消息。江湖上也有不少人猜測他的動向。我坐在一家茶館內,便聽到台上的說書人也開始拍著醒木,評說著聶滄的事跡。那說書人滿嘴胡說八道,把聶滄描述得醜陋無比,不禁臉上生滿痘瘡,還身患惡疾,渾身惡臭,是個名副其實的毒人。我聽著極為不舒服,便取出一錠金子扔上台去。說書人大受鼓勵,用更加誇張的口氣把聶滄說得極為不堪,我一生氣,連扔了幾錠金子上台,便轉身離開了,跨出店門前,就聽到那說書人和他人爭吵的聲音。我找到了雅徽閣的據點,是個類似於當鋪類的小店麵,把一塊金子塞進隻能一隻手通過的小洞,用來換聶滄的消息。半個時辰後,我收到了一張紙條,上麵隻寫了一行字:北行五百裏。北行?五百裏?那是何地?雅徽閣的消息怎麼這般不靠譜?我再遞金子進去卻被退了出來,一張紙條送了出來,說再無關於聶滄的更多消息。我歎氣,隻好驅馬一路北行。一路北上,氣候不同於南方,天氣越發寒冷。春寒料峭,我裹著鬥篷,牽著大白——這匹馬陪我長途跋涉也不容易,懷裏摟著小白——我給小狐狸取的名字,迎著冷風爬上了連綿起伏的蒼雲山。北行五百裏,我找遍了方圓所有有人煙的地方,也留下來關於玉麵羅刹的無數個可怖的傳說,如今也隻剩下這座終年積雪的蒼雲山了。“大白,山路崎嶇,要不你還是留在山腳吧?”我摸了摸大白的馬脖子低聲道。大白仰著脖子嘶鳴一聲,撂起蹄子就跑開了,我看它一騎絕塵的背影,悵然若失,還以為這段時間我們已經相處出來感情了呢,怎麼說也得留戀地蹭蹭我再走吧。我歎了口氣,放下懷裏的小白:“要不……你也走吧?蒼雲山太過寒冷,不是你這個南方小家夥受得了的。”小白還算有點良心,衝我唧唧不舍地叫喚了兩聲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已是午後,耀眼的陽光灑在白雪皚皚的山頭,一片燦燦的金光和銀光交錯輝映,刺得我不得不眯起眼睛。我背著鼓囊囊的行囊——裏麵都是幹糧,再次緊了緊身上的鬥篷,認命地往山上爬去。北有蒼雲,南有泓吳。兩座山並列名號,在眾多山峰中留下名號,可見山體之巍峨。蒼雲山坐落在邊境草原之地,眼下正是初春時節,氣候還很寒冷,牧民們也不見人影,山腳偶爾還能看到一兩個長途跋涉的過路人,越往山上,便隻有我和那些生命力頑強的動植物了。聶滄不會真的在這座山上吧?我越往前走,心裏越是動搖,這般惡劣的環境,我走了半天就受不了了,更別說在山上長時間居住了。可是五百裏和那些似是而非的消息都像是我最後的一絲希望,如若蒼雲山不見聶滄,那我又該去何處找他呢?即使我們之間再無可能,我也不願他因為我的死而自傷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