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暴雨出歇,風和日麗。連夜的暴雨對崖底欲圍攻斷魂崖的正派人士很不利。他們雖靠著功夫在身連夜的露宿支撐得住,但是這樣幹站著淋了一夜雨也有些吃不消了。寅時一刻,六千人的隊伍整裝待發,長彥和我共同領隊,衝向崖底。我捏緊了手裏的煙蘿紗,衝在最前麵,長彥緊隨其後。我的心髒怦怦直跳,渾身冷汗不止,為即將做出的決定猶豫不決,然而下一秒,我又堅定起來。漸漸靠近斷魂林外圍,我們速度緩下來,與龐大的政教人士形成對峙之勢。我的腳步頓了頓,看清了佇立在最前方的身影,是韓景行,我曾經的大師兄。一陣風拂過,撩開我的麵紗,韓景行認出我的身份,麵色微變。然而他沒有說什麼,隻是緩緩舉起手中的長劍。魔教六千人論功力不足以抵抗他們,但人人都善使毒鏢暗器,況且我們位於瘴林之內,他們不敢上前。我與長彥對視一眼,他指尖夾滿銀針,我緩緩拿出玉簫。樂曲之後,漫山的毒蛇遊走過濕潤的泥土,加入了魔教大軍。麵前的正教人士各個表情驚怒,憤恨地盯著我,如果他們的目光有實質,我大概早就萬箭穿心而死了。我淺淺勾起嘴角的笑意,繼續加快吹奏。隻見毒蛇發出危險的呲呲聲跟不要命似的往前快速遊去。長彥指尖毒針齊發,射入人群,同時抬起手臂,高聲喊道:“跟我衝!”就這一瞬間,山呼呐喊聲震蕩了整片山林,正教人士也各個怒發衝冠,舉起手裏的兵器一路砍殺而來。我深吸口氣,咬開煙蘿紗的瓶塞扔向空中,長彥早已看準我的動態,一根銀針出手,徑直射碎了毒瓶。我一瓶接著一瓶扔,長彥極其精準地出手射碎瓶身。淡青色的煙霧瞬間在整片上空蔓延開來,一股濃鬱的香氣包裹了所有人。我屏住呼吸,等待著即將出現的狀況。不過短短幾瞬,所有服下解藥後吸入煙氣魔教教徒一個個腳步不穩,暈頭轉向,而一頭霧水的正教人士則精神大振,神情亢奮,而那些我所操控的毒蛇也反過來盯著魔教眾人咬去。又一個教徒在我眼前倒下,滾燙的熱血灑在我的鞋麵,我覺得腳麵燙得幾乎被灼傷了。滿目都是赤紅的鮮血,我幫了魔教,因而害了魔教,我手下的三千教徒和長彥手下的人在正教人士麵前毫無反抗之力。忽然手臂一道極大的力氣傳來,幾乎捏斷我的胳膊,長彥一邊命令手下撤退,一邊攜著我往斷魂崖飛去。浩浩蕩蕩的六千人不過餘下兩千,其餘或死或傷,皆落於正教人士的包圍之中,無從撤退。長彥渾身是血,雙目赤紅,盯著我的眼神似乎要把我碎屍萬段。我們殘兵敗將一路退回斷魂崖,為了阻攔追兵,長彥過頭看了一眼,抽出匕首,一刀砍斷懸崖上的繩索。沒了這條繩索,除非是輕功卓絕之人,否則不可能追得過來。一直到達長生殿,他才鬆開我的手臂,把我狠狠地扔向殿前,單膝“咚”地一聲跪下。“教主,屬下懇求下令處死蔚星辰!”他聲音悲愴,目光直視著聶滄。“教主!”有跟隨而來的魔教教徒跟過來匍匐在大殿上,“蔚星辰和正教勾結,給我們吃得是假解藥!六千兄弟,死了大半!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求教主處死蔚星辰!”“求教主處死蔚星辰!”“求教主處死蔚星辰!”……越來越多的教眾難掩滿腔仇恨,跪拜在大殿之上,懇求聶滄下令處死我。“哐!“一聲極大的聲響。眾人立即靜若寒蟬,我忍著手臂的疼痛,抬眼望去,隻見聶滄的教主寶座已經四分五裂。他站在高高的殿台上,未曾動容,聲音卻低沉危險:“夠了,蔚星辰之事,本座自有決斷,你們下去!“聶滄積威已久,教眾不敢反抗,麵麵相覷著躬身退下了。所有人都離去,隻有長彥還留在大殿之內。他緩緩起身,目光直視聶滄:“教主,你可是顧念舊情,寧願幾千條命白白喪生,也不願處罰蔚星辰?”聶滄居高臨下:“左護法,本座說了,本座自有決斷。”長彥緩緩閉上眼:“屬下告退。”他拖著沉重的步子離開了大殿,而現在隻剩下我和聶滄了。我感到被長彥捏過的手臂刺痛不已,隻能半撐著身體伏在冰涼的地麵上,渾身打顫,汗流浹背。一步一步,鞋底壓著地麵的聲音由遠及近,一雙黑色的靴子出現在我眼下,接著衣服摩擦的窸窣聲,他蹲在了我的麵前。粗糲的指尖掐住了我的下巴,我被迫抬起了頭。“這就是你的目的,對麼?”他的聲音透著一種讓人心驚的輕柔,“昨夜偷偷放走桐劍派眾人,今日又領著長生教的人送死?嗯?”我眼睫垂下,抿緊雙唇。“不回答?”他微微提高語調,然後大手掐住了我的脖子。這熟悉的動作不知為何令我想笑,而我也真的笑了,漸漸地我的笑聲越來越大,笑倒在地上,而那隻掐著我脖子的大手不知什麼時候鬆開了。聶滄垂手看著我,直到我擦幹淨了笑出的眼淚。我笑著拿出了剩下所有的煙蘿紗和解藥,一一擺放在他的麵前。 “教主,你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你一直派人寸步不離地盯著我不是嗎?昨夜我明明是想殺了桐劍派的人,又怎麼知道是誰偷偷救了他們?自從我來到斷魂崖後又何曾下過崖?也沒有任何機會和山下那群人勾結?”我淡淡道,“這些便是我煉製了煙蘿紗和解藥,解藥是真是假一試便知,你若不信大可讓人查驗。”聶滄緩緩站起身,高聲道:“來人!”“是!”兩名教眾立即出現。“把蔚星辰關入大牢!命飼蛇長老來驗明解藥!”聶滄命令道。我咬牙忍著手臂灼燒的疼痛,撐起身來,任由押送的人製住我的胳膊,押往後山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