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並非完全欺騙聶滄,煙蘿紗的確十分難製,我所帶藥丸所剩無幾,這幾瓶藥每一瓶都一定要親由我親手使用,才能發揮它的作用,所以我必須等待一個時機。這個時機很快到來,沒等魔教進攻四大門派,昆山派就帶領所有名門正派包圍了斷魂崖,人數達數萬之眾。昆山派一直珍惜實力,保留江湖第一大門派的稱號已過百年,沒想到這次居然肯打頭陣。斷魂崖下斷魂林,瘴氣密布,林中毒蛇蟲蟻密布,他們是絕不可能安全無恙地跨過瘴林,所以他們幹脆燒毀了整片瘴林。來傳消息的小教徒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待所有人趕去一看,那火光已然燒紅了半邊天空。時值深秋,天幹物燥,大火見風就起,偌大的斷魂林燒了三天三夜,幾乎燒掉了一半,蛇蟲鼠蟻,林間野獸,奔走逃離,來不及逃得就和山林一同化作焦炭。我佇立於斷崖之上,居高臨下。風聲獵獵,夾雜著熏人的熱氣和摧枯拉朽的倒塌聲。我裹緊了黑色的頭紗,看著崖底那密密麻麻的人和仍在焚燒的斷魂林,目光沉沉。“嗬~好一招幹淨殺絕。”聶滄極為冷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恭敬地行禮,退至一旁。寐姬和長彥依舊在他左右側,寐姬冷哼一聲道:“這些偽君子口口聲聲說我們是魔教,如今卻是這般陰險行徑!”“斷魂林另一側有滇族人靠打獵為生,這大火如若燒過去,他們闔族難保。”長彥目光轉向遠處,緩緩說道。寐姬柔胰拂過腰間長鞭,冷眼盯著斷魂崖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如今我們自身難保,哪還有閑工夫管什麼滇族人。”“以這大火的速度,要不了三日,他們就會攻上斷魂崖。”長彥眉頭緊鎖,憂慮的目光轉向聶滄。聶滄麵無表情,好像對眼前的危機並不擔心。“教主,為何我們現在還不做防禦?”寐姬猶豫一瞬,還是問道。聶滄卻微抬起下巴,側向我:“你覺得如何?”我未曾料到他會問我,愣了一秒,垂眸答道:“教主英明神斷,屬下不敢妄言。”我感到他意味不明的目光盯著我的發頂許久。我低下頭,沉默不語。“蔚星辰。”他命令道。“是。”我單膝跪地拱手拜道。“我命你明日寅時率三千教眾身先士卒。”“是。”“教主……”寐姬和長彥同時道。他們相互對視一眼,長彥便開口道:“星辰護法從未有過作戰經驗,不若屬下與她一同打頭陣?”聶滄仍舊是那種好似無所謂的口吻:“如此也可。”是夜,天氣驟變,烏雲蔽月,電閃雷鳴,暴雨驟降。蔓延大半斷魂林的烈火在從天而降的暴雨衝刷下終於熄滅,瘴林還剩小半,但便是這小半也足夠崖底那些人頭疼的了。魔教眾人歡呼雀躍,數日緊張的氣氛為之一鬆。我趁著夜色,冒著大雨,撐著黑色的雨傘,緩緩走向後山,這裏有個天然的巨型山洞,被魔教人修建成大牢。牢房前每日有四名教眾輪流看守,十分嚴密,根本不可能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溜進去,而我,也沒打算偷溜進去。我站在看守的幾人麵前,舉著護法令牌。四人對視一眼,目光有些猶豫,可還是放我入了內。洞穴裏黑暗陰濕,兩側鑿出了兩排狹窄的小洞穴,安上鐵欄杆,充作牢房。我一路走過,身旁的痛呼呻吟不絕於耳,都是衣衫襤褸,渾身惡臭,麵容蒼老,不知關了多久的人。直到最盡頭,我才看見桐劍派的眾人,他們被關押在最大的一間石洞牢房裏。陳闌師兄似乎在靜靜地打坐,又像是在熟睡而已,大力師兄原本壯碩的身體已經餓成了自己原先體格的一半,鈴鐺和素之師姐看起來還好,但也滿臉髒汙,看不出以前清麗的模樣。我掃視了一遍眾人,猛人覺得不對勁,負雪師姐呢?我心中一急,拍了拍鐵欄杆,驚醒了眾人。“你……”鈴鐺遲疑地看著我,眼神有些陌生。我醒悟,緩緩揭開頭紗。“蔚星辰?!”鈴鐺眼神立即變得陰狠,“竟然是你這個賤人!看樣子你在魔教倒是如魚得水,日子過得舒服得很!我沒看錯,你果然是個居心叵測的小人,虧負雪師姐還一直維護你!”我沒工夫理她,朝素之師姐問道:“負雪師姐呢?”素之師姐臉色蒼白消瘦,神情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寧和,她搖搖頭道:“負雪來這裏的第二天就被魔教的左護法帶走了,許是關押在了別處。”我立即想起長彥曾要挾我查看負雪師姐胎記一事,若負雪師姐真的與長彥有關係,那她一定性命無虞,隻是長彥為什麼要把負雪師姐藏得這麼嚴實呢?我竟一點風聲也沒聽到。我目光朝向眾人,淡聲道:“昆山派帶領所有名門正派圍攻斷魂崖,明日便會有場大戰。”“真的?”鈴鐺撲過來抓緊鐵欄杆,“是不是大師兄?是不是?他帶人來救我了,大師兄終於來救我了!”我冷眼看她:“你以為,我會讓你們活到那個時候嗎?”眾人都是一愣,不可思議地看著我。鈴鐺也愣了一秒,隨即放聲大笑道:“哈哈哈哈,蔚星辰,我早知你這是般陰險狠毒的人。”她轉身撲向幾名師兄師姐,狀若瘋狂,“素之師姐,二師兄,大力師兄,你們終於看清楚這個女人的真麵目了吧,你們聽到了嗎?她說要殺了我們,哈哈哈哈……”我沒有理她,麵無表情地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玉簫,放在唇邊緩緩吹奏。樂聲幽幽,一陣怪異的摩擦聲和呲呲聲響起,數不盡的讓人膽寒的毒蛇遊走在牢房四壁,漸漸包圍住了眾人。麵前的幾人臉色都刷白,除了鈴鐺憎恨的眼神,其他人都愣愣地看著我,還沒反應過來。我毫不遲疑地加快樂曲的節奏,密密麻麻的毒蛇從石壁上,從地麵,穿過鐵欄杆的間隙,與他們的距離逐漸縮近。我閉上眼睛,不敢再看,收回玉簫,大步出了牢房。牢房外看守的幾人,見我這般迅速出來,絲毫沒有異樣,似乎都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