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我來到了斷魂崖。斷魂崖是一切正教人士的禁地,崖底的斷魂林不僅遍布瘴氣,還有無數詭異的毒蟲蛇蟻,我靠著吃遍身上所有的藥丸,才狼狽不堪地站在斷魂崖長生殿的門前。門口兩個黑衣教徒看見我的樣子瞠目結舌,頓了半晌。不久之後,我再次站在了寐姬的麵前。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袍,胸前呼之欲出,眼波如狐,依舊是妖媚得不可方物。她坐在一把黑藤椅上,用一種解恨的目光看著早就分不出本來樣貌的我。我苦笑,然後緩緩屈膝,跪在她麵前:“右護法大人,我想加入長生教,請您……收下我吧。”寐姬緩緩起身,黑色的長靴在我眼底踱來踱去,居高臨下,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你?加入長生教?”我仰頭看著她:“右護法大人,我早就想明白了。桐劍派趕我離開在先,現在所有人又這般痛恨我,我身無分文,無家可歸,隻有長生教才能接納我。”寐姬嗤笑:“你以為你這樣跪上一跪,哭訴幾句,就能洗刷掉那夜犯下的罪行嗎?”我吞咽著幹澀的喉嚨:“右護法大人,我根本不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事……”寐姬挑了挑眉,抬手阻止我道:“不用解釋。你不是想加入長生教嗎?我倒是可以給你這個機會。”我擠出一絲慘白的微笑:“真的?謝謝右護法。”寐姬慢悠悠地笑了:“不用這麼急著說謝。”……於是我成了長生教的一員,這時我才知道寐姬說的不用謝是什麼意思。寐姬早就昭告所有教徒,我就是大婚之夜勾結正教陷害聶滄害死無數教徒的人,所以我成了長生教人人喊打的存在,隻能做著雜役的活,甚至最重最累的活都交給了我。寐姬喂我喝下了長生符,她告訴我,它可以激發身體最大的潛力,也可以慢慢毀了臉上的容貌,隻有喝下它,她才會允許我留在長生教,並保下我的性命。因此我毫不猶豫地喝下了。我每日砍柴挑水,洗大堆的髒衣服,日複一日,手指漸漸粗腫起來,臉上的皮膚也變得粗糙黯淡,對著反光的井水,我可以清晰地看到現在這個蓬頭垢麵,相貌不堪的自己。這就是寐姬想要的,我明白。除了雜物,我還是寐姬房裏的粗使丫鬟。一眼瞥見長生大殿,我便知長生教之富裕,大殿圓柱的雕飾的花費估計就值桐劍派整個大殿的花費了。而且寐姬在教派的地位僅僅在聶滄之下,所以寐姬平時起居也是極盡奢華,媲美一國公主。她身邊有貼身婢女八名,就是那日吹奏曲陣的女子,另外還有粗使丫鬟數名,其中就包括兼職的我。我照例來收婢女們的衣裳。寐姬的衣裳由一名叫惜兒的貼身婢女親自搓洗,我也隻夠格洗這些婢女的衣裳。走到她們的房間時,我的腳步下意識放輕。女人多的地方就愛聊八卦,長生教也不例外。況且寐姬有八名婢女,平時分兩班輪休,剩下的幾人就愛在屋裏聊天嗑瓜子。院子裏又沒有其他人,正是探聽的好時機。“你說,右護法幹嘛留那個女人性命啊?”憐兒的聲音響起了。我知道她說的是我,我在長生教臭名昭著,寐姬任由我做最重最累的活,卻嚴禁任何人傷及我的性命。“還不是怕教主回來怪罪唄。”是惜兒的聲音,她就是平日是負責寐姬貼身衣物浣洗之事的。一聲嗑瓜子的清脆聲後,便是心兒的聲音,她負責寐姬平日裏的首飾和衣飾,“蔚星辰差點害死教主,難道教主回來還會放過她嗎?”“你別忘了,她差點是咱們的教主夫人!”平時最得寐姬寵信的大丫鬟珍兒道。“教主夫人又怎樣?教主最恨人背叛了,等教主一回來,這個蔚星辰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負責小廚房的憐兒道。“嘖嘖,”惜兒用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語氣,“你們啊,真是不了解男人。”幾人聲音立即壓低湊上去:“惜兒姐姐,你又有什麼經驗傳授?快說快說。”惜兒一邊磕著瓜子一邊道:“你們知道咱們教主是個什麼樣的人嗎?“幾人沒說話。“這麼多年,你們見過教主身邊有過一個女人嗎?“惜兒問道。心兒語氣有些虛:“不是有右護法嗎……““嘖嘖,真是木頭腦袋。“惜兒鄙視道,“教主有把右護法當做女人看過嗎?我說的是同床共枕,男歡女愛,你儂我儂的那種!”“你們知道被大火燒掉的那個別院就是教主給那個蔚星辰買的嗎?““你們沒聽說教主為了她把浵州城所有的布匹首飾都買空了?!““你們不知道教主和她多膩歪,一點不避嫌!““教主和她在一起笑得那個樣子,別提多嚇人了,他以前咧嘴笑過嗎?““這才是男人怎麼對心愛女人的方式懂嗎?“惜兒一連串強有力的質問不僅讓另三人心驚膽顫,還讓我心虛不已。“那你說,教主還會和蔚星辰和好嘍?“心兒不確定道。“唉~“惜兒長歎一聲,”所謂愛之深責之切。教主對蔚星辰用情至深,蔚星辰卻這樣對教主,難怪教主傷心地獨自一個人浪跡天涯去療傷。““教主會不會傷心過度就不會來了啊?”憐兒問道。“應該……不會吧。”珍兒道,“教主接手長生教這麼不容易,蔚星辰不過一個女人而已。現在你看她那樣子,哪還有一點讓人心動的地方?唉?你說右護法是不是就想讓蔚星辰變得這麼醜,讓教主回來看一眼就夠了。”惜兒一拍巴掌:“我看右護法就是這個意思,嘖嘖,右護法太厲害了,想出這招。”“右護法真不愧是花樓出生呐。”心兒不由感歎道。“啪”地一聲巴掌拍打在軟肉的聲音響起:“瞎說什麼呢?!”心兒囁喏道:“大家都知道啊,幹嘛不讓說?”珍兒勸道:“你來的時間不長,不知道。曾經有個教眾這麼說時被右護法聽到了,給他灌下劇毒還扔進了蛇窟,那死狀……我現在想起來還頭皮發麻。”“我就覺得,我們也不必她差啊。”心兒不由地說出來心裏話,“憑什麼我們是婢女,她是高高在上的右護法大人,還平日對我們頤指氣使的?!我們雖然出生卑微,可是清清白白的,她卻是萬花樓的頭牌,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嚐的!““你這臭丫頭要死啊!“惜兒狠狠罵道,“你有本事學好功夫,多殺幾個正教的偽君子,在這兒嘰嘰歪歪說什麼渾話!”心兒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嘴硬道:“我哪兒說錯了。平日裏防著教派裏的女人跟防狼似的,連本來服侍教主的青青姐都被她給使計弄走了,還不是隻想教主身邊就她一個女人。”“死丫頭,閉嘴!”珍兒也罵道,“以後你要再說這種話,就親自去右護法麵前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偷偷接近教主!我告訴你,命比什麼都重要,你想死,我們還不想死呢!”“就是就是,右護法是好惹得麼。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憐兒也跟著補了一句,“你是胸比右護法大還是臉比她好看?”接下來就再也沒聽到心兒的聲音了。而眾人也岔開話題了。我不由默默想到,原來心兒對寐姬有這樣大的不滿,倒是可以先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