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亂不已，怎麼也沒料到自己前腳離開，後腳寐姬就圍攻桐劍派。於是我馬不停蹄地再次奔回雲霞峰。天色忽然變得陰暗，狂風大起，裹挾著砂礫拍打在我的臉上，我顧不上臉上的刺痛，騎著馬往回趕，到了馬兒難以行走的山路，我棄下馬，動用所有的功力往山上狂奔。電閃雷鳴，暴雨傾盆。我隻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在終於趕到大殿時，我已經腳步發軟走不動路了。可是，眼前的場景讓我頭腦發暈，地上橫倒著的都是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他們曾經對我笑得善意，後來看見我頻頻側目，他們都是我的師兄師姐，都是我曾經的夥伴，然而，鮮血淋淋，身體僵直，他們都被人殺死了。耳畔傳來痛呼的聲音，我雙腿像灌了鉛似的繼續往前走，跨過一具具屍體，來到寐姬的麵前。寐姬，帶著百名魔教教眾把剩下的師兄師姐團團圍住，她的臉上仍舊是魅惑輕鬆的笑意，好像自己做的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渾身狼狽地出現在她麵前，所有人都目光各異地看向我。我一時分辨不出所有目光的含義，一雙血紅的眼睛隻盯著寐姬。“為什麼？”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嘶啞無比。“呦，正主來了。”寐姬輕笑道，“那就可以不用殺人了。”我如墮冰窖，她殺了這麼多人難道就是因為我？“為什麼？”我咬牙再次問道。寐姬嘴角含笑，眼神冷漠：“為什麼？或許是該我問你吧？教主呢？告訴我他在哪兒。”我怔楞：“你說什麼？”“給我裝傻？”寐姬一邊笑著一邊轉身，隨手一個鞭子抽在了素之師姐身上。“不要！”我大聲阻止道，然而我的身形沒有她的鞭子快，隻見素之師姐的臉頰瞬間梗起了一道猙獰的鞭痕。“寐姬。”我緩聲道，“我和聶滄已經成親了，我也算是你半個主人，對嗎？”寐姬發聲大笑，猛然揮起長鞭抽向我，我躲避不及，胳膊被狠狠抽了一下。“蔚星辰，你勾結外人，殺了無數教眾，防火燒了整個別院，現在還有臉提這件事！半個主人，你也配？！”寐姬柳眉倒豎，氣憤不已。“我沒有要害你們，聶滄呢，也這麼認為嗎？這其中一定有誤會！”聽到寐姬的話，我慌亂不已。寐姬卻沒有耐心解釋，又是一鞭抽過來，我連忙抬起手臂，護住了臉。手臂火辣辣得疼，衣袖已經綻開，手臂多出了一道血痕。“少給我廢話，教主在哪裏？”我苦笑，我根本不知道寐姬要做什麼，為什麼來桐劍派找聶滄，可我知道，現在的自己決不能說不知道。“我告訴你，你會放了他們嗎？”我看向剩下的人，素之師姐，負雪師姐，陳闌師兄，大力師兄還有鈴鐺，他們渾身都是傷，比那些倒地的屍體好不到那裏去。寐姬輕笑：“你倒是挺關心這些不相幹的人，他們的命都在你一念之間，說吧。”我思緒緊張，不知道如何說謊騙過寐姬，聽她的口氣聶滄不在斷魂崖，她也失去了他的蹤跡。不過她為什麼要來找我要聶滄的消息，還認定我知道。無論她是怎麼想的，我都要圓過去。我深吸口氣道：“聶滄就在這裏。”寐姬細眉擰起：“不可能，這裏我翻遍了。”我毫無笑意地勾勾嘴角：“泓吳山這麼大，你都找過了？”寐姬的表情有些遲疑。我試探道：“聶滄每次毒發都會找無人的地方獨自療傷，你何必這麼著急？”寐姬冷冷盯著我，朝屬下命令道：“把這些人帶回斷魂崖，剩下的人跟我搜遍泓吳山！”“是！”看著重傷的師兄師姐被人拖著走，我不由急道：“寐姬，你怎麼說話不算話？”寐姬輕笑道：“我是答應你留下他們的性命，可是——我有說過要放了他們嗎？”“蔚星辰，你這個叛徒，你這個掃把星，不用你假好心！”鈴鐺被拖著經過我的身邊忍不住恨恨地盯著我大聲喊了一句，又用憎惡的目光盯著寐姬，“妖女，你別高興得太早，等我大師兄來你們這些人統統不得好死!”我麵無表情地盯著鈴鐺，聽她一句句破口大罵。而寐姬卻沒那麼好的性子，反手一個巴掌抽得鈴鐺的半邊臉頰腫得老高。“好啊，我等著新任武林盟主，你們的大師兄，韓景行大駕光臨。隻不過到時候，你這漂亮的小臉蛋都爛掉了，看你的大師兄會不會從此以後看見你就吐，哈哈哈哈哈！”寐姬笑聲刺耳，鈴鐺卻麵色慘白，不敢再開口。偌大的山峰，偌大的門派，似乎隻剩我一個人，我怔怔地站著，看著滿地的屍體，無力癱倒在地。“為什麼？為什麼？”我不知道再問誰，也不知道想得到什麼答案，腦海裏隻有鈴鐺那句話“你這個掃把星，掃把星……”對，我就是掃把星，我來到這裏，為我所有想保護的人帶來災難，是我，給他們帶來了災難。手臂上隱隱灼熱，我扯開衣袖，那道鞭痕就在星星印記旁邊。我撫摸著閃爍著光芒的星星，喃喃道：“如果可以，我願意用這顆星星換我一次磁場相容……”在我說話的瞬間，手臂上的星星光芒像無數螢火蟲的光芒一樣散落，消失，我再低頭看時，星星印記重新恢複黯淡。這是……答應了嗎？我激動不已，從懷裏掏出來“激動丸”。激動丸是0873用來保存意識的藥丸，隻要死亡時間在一個時辰之內，就能起死回生，把意識鎖在身體裏，類似於植物人的狀態。我給倒在底下的師兄師姐一人嘴裏塞了一粒，然後把他們一個個往山下背。我的蛋倉還留在那處山穀裏，它可以擴大範圍變成一間偏殿那麼大，把師兄師姐們放在裏麵儲存比較安全。大雨剛歇，雨水混著泥土，鬆軟泥濘。我的雙腿深深地陷在泥巴裏，靴子裏的腳也被泡得發白，雙腿綿軟像兩根麵條一樣，我從沒覺得路這麼難走過，總共一十二個人，我不知背了幾天幾夜。餓了渴了就拿出幻覺丸吃一粒，困了累了我就咬破嘴唇舔讓痛覺刺激神經，有一次身上的師兄實在太重，我撐不住了，倒在路邊的草叢裏，卻看到蔚藍的星空綻放了一朵煙花，是愛麗絲，她還在等著我。我瞬間感到渾身充滿了力量，我吞下一粒透支藥丸，繼續背起人高馬大的師兄往蛋倉的方向走去。第四天的時候，我終於把最後一個人放入了蛋倉，靠著光滑的倉壁筋疲力盡地滑下來。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了，隻能任憑意識沉睡在深不見底的黑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