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是在既熟悉又陌生的竹屋。鼻尖是草藥的香氣,耳邊是清越的鳥鳴,我的額頭傳來劇痛,告訴我這一切不是夢。為什麼我又回到了桐劍派?我下意識地抬起了手,身上的紅色新娘服已經變成了素色的衣衫。我忍著腦袋上一陣陣刺痛,撐著床沿坐起身來。“星辰,你快躺下。”一個略微著急的溫柔的女聲從門口傳來,我看見負雪師姐端著藥匆匆走來,放下手中的碗,把枕頭豎起來拍鬆軟了,扶我躺好。記憶力還是那夜大師兄和鈴鐺厭惡痛恨的神情,看見這樣子的負雪師姐,我的眼眶不由發熱,心像是泡在酸水裏一樣,又酸又軟。“負雪師姐……你為什麼還對我這麼好?”“傻姑娘。”負雪師姐拿出錦帕擦拭我眼角的淚水,歎口氣道,“師父已經好轉了,你不用擔心。聶滄的事……我知道你是被強迫的。”我搖搖頭,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難道要和負雪師姐說我是心甘情願的?“師姐,我想看看師父,可以嗎?”我不由問道。負雪師姐端起藥碗道:“當然可以,但你要先養好身體才行。你受了刺激驚懼過度,加上額頭上的傷,一下子發起高燒,要是不養好了,傳染給師父就不好了。”說著她舀了一勺藥湯送到我嘴邊。我點點頭,乖乖地喝下一勺藥汁,然後跟師姐要了碗,端起來一口氣咕咚喝下了。“這樣可以了吧?”負雪師姐失笑:“我的藥又不是仙藥一吃就好,還要養上三日才行。”我沒辦法,隻好在床上窩了三天。第三日,我已經完全恢複過來了,迫不及待地想去見師父。負雪師姐領著我來到練劍台,原來師父在練劍。我心想,難道真的完全好了?心裏忍不住慶幸和歡喜。連一路上遇到以前的師兄師姐,被扔了無數個白眼,我也不以為意。到了練劍台,看見不遠處那個步履蹣跚的身影,我的腳步慢慢頓住了。師父的確在練劍,然而他卻連拿劍的手都顫巍巍的,腳步更是綿軟。我的淚水嘩地一下子留了下來,跑過去重重地跪在師父麵前。師父已經不再是瘋瘋癲癲的模樣了,卻變成了這樣不良於行的樣子,都是我害的。師父的聲音還是那麼溫和,他喘著氣丟下劍,笑道:“傻孩子這是幹什麼?快起來。”招手向負雪師姐道,“快過來扶她起來,師父我這老身子骨拉不動。”我大聲哭著道:“師父,你就讓我跪吧,都是星辰不懂事把師父害成這副樣子,你別叫我起來,都是我的錯。”“唉,”師父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我的頭頂,“犯糊塗了吧,傻孩子,要不是你師父現在都是一培黃土了,哪還有命在?”我抽噎不止:“我應該去找解藥的,不應該自作主張喂師父藥丸。師父,你當初不應該收留我的,我就是個掃把星……”“星辰,你是個好孩子,這不怪你,真的。你看師父現在不是好好的嘛,功夫也會慢慢撿起來的,隻是不能像以前一樣好管閑事,出去撿你們這些好孩子回來了,哈哈哈哈哈。”我看他笑得誇張,心裏的愧疚更加深了。我想留下來照顧師父,可是我一想到自己身上的磁場就坐立難安,恨不得離桐劍派遠遠的。如果想要師父變好,想要桐劍派變好,我必須做出對師父和門派不利的事,可是我怎麼也沒辦法違心做出壞事,為今之計,隻有離得越遠越好,而且,聶滄不知道怎麼樣了。我問負雪師姐那天夜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卻死活不肯告訴我。我更加心慌意亂,想起聶滄臉色慘白吐血不止的樣子,決定偷偷離開桐劍派。我決意離開,寫下一封告別信,趁著夜色偷偷從後山離開。我沒想到鈴鐺會跟在我的身後。“鈴鐺,你……”我遲疑地麵前的鈴鐺,她提著劍站在我的麵前,麵無表情。天氣已經漸漸入秋,卻不是很冷,她的衣襟上卻縫著一層狐毛,我看得心有些涼。“你想去哪兒?”鈴鐺開口問道,“惹了一堆麻煩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嗎?”我沉默了一秒,開口道:“你想攔我?”“不,我想殺你。”我不知道鈴鐺從什麼時候對我的怨恨這麼深,她想殺我,我卻不能死。我放下包袱,站好:“來吧。”鈴鐺冷笑,抽出寶劍,直直刺向我的心髒。她長劍在手,我卻赤手空拳,隻能步步退讓躲避。躲避間眼角餘光瞥到地上的樹枝,順勢撿了起來,勉強當做兵器。鈴鐺步步緊逼,長劍削掉我的樹枝,我咬牙,裝作抵擋不住,見她表情得意放鬆起來,以指為劍,正中她的穴道。我見她一動不動,心裏長舒了口氣,撿起包袱,沒有回頭再看一眼就離開了。不知疲倦地走了一夜,我終於趕到了山腳,往回雁城而去。我身無長物,隻有那夜身上的喜服,和頭上耳朵和脖頸間沒來得及卸下的首飾,負雪師姐早就一並交給我了。我當掉了耳環和項鏈,換取了二百兩銀子,把那支星月發簪貼身放好,去了雁回客棧。我還記得自己的承諾,在雁回客棧掌櫃癡呆的表情中,賠了一百兩給他。客棧來往都是江湖人士,我便順勢向掌櫃打聽聶滄的事。掌櫃一聽我打聽的事,就忍不住唾沫橫飛手舞足蹈,我聽後卻僵在了原地,內心不知是什麼感覺,或許是失望,或許是痛恨。這段時間死在長生教的正派人士不計其數,都是死狀淒慘無比。小門派被滅了數個,四大門派也損失慘重,據說四大門派的掌門也中了魔教的詭計,身受重傷。聶滄,你這段時間到底做了什麼?難道非要和正派人士不死不休嗎?難道非要讓長生教徹底淪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局麵嗎?不行,我要去阻止他! 我從未忘記過自己來藍星的使命,我曾以為自己可能會改變聶滄,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不過是他感興趣的一個玩意罷了,他又怎會為我不再殺戮。我捏緊了手裏的發簪,打算去找聶滄。然而就在我打算出發去斷魂崖之時,我聽到了一則噩耗:寐姬帶人圍攻桐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