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茶圍(2 / 3)

一陣爽朗的笑來。陳友利的手略在空中一停,心卻往肚子裏沉了一寸,陸少爺心情不錯。  “陳老板不進來嗎?”陸覺一雙耳朵機靈的很,一聽外頭的腳步聲驟停,早就知道是茶館老板陳友利在門口戳著了,否則這茶館要是人人都給上這樣上等的茶,怕是要早上開了晚上就要關門。  “四少爺別見怪,我忙昏了頭,這才來見您。”陳友利這才趕緊進屋來,手卻朝著茶壺伸去,作勢要給陸覺斟茶。  陸覺這時卻沒空理他了,因為說單口的老先生已經鞠躬下台,他眼巴巴的盯著幕帷後出將的口,盼著陳卿言出來。可惜簾子一挑,走出來的是位變戲法的。  陸覺忽的想起那日陳卿言是在那位唱大鼓的姑娘之前上的台,那天台下的反應也火爆,想來今日可能又是倒二。這樣看來時辰尙早,還得且等。雖然陸少爺有的是時間,等也等得起,但還是有些失望的嘟囔了一句:“怎麼還不上來。”  聲音雖小,但陳友利卻一個字都沒漏,他當下就明白了個大概,可這話不好明說,說的深了顯得自作聰明惹人討厭,說的淺了又講不明白,好在陳友利膽大心細,況且他的茶館裏這哪幾個是好角兒他是最清楚的。像陸覺這樣的闊少爺,大約都是看上了唱大鼓的姑娘。  慶園茶館有好幾位唱大鼓的,但最漂亮唱的最好聽的,得是萬笙兒——就是那天陸覺看見的那位。  “陸少爺這是來找人?”陳友利滿臉堆笑,小心問道,“您要找誰,我打發人給您找去!哪能勞您親自跑一趟呢!”  “不急。陳老板您去忙您的,我就是來喝茶看玩意兒的。”  陳友利這下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是自己說錯話了?可瞧著陸覺臉上並無惱意,和善的很。是自己沒說明白?但這位爺怎麼瞧著都是一位頂聰明的人,不可能不明白。這就說不通了,可陳友利也不好在屋裏呆了,畢竟人剛才說了讓他“忙他的去”。陳友利也就不問了,退出屋來,又囑咐了小二一定多留意著點兒。  陸覺當然不是不明白陳友利話裏話外的意思,也自然是知道陳友利把他當成了什麼秉性的人。但陸覺一是懶得解釋,二是如若他真的應了,自己就是來找人的,找的還是您這一位說相聲的,陳友利必然要到後台去找——可那位一會兒還要上台呢!與其這會兒又慌又忙的見了,倒不如陸覺自己坐在台下好好的聽一段。  陸覺想到這兒,就又將茶杯端了起來。  更覺得再多等些時辰也不妨事了。  後台,萬笙兒正背衝著門口坐在椅子上盤頭,雖姑娘年紀不大,可大鼓卻唱了好些年了。一頭青絲在手裏繞上幾繞,挽出個秀氣又耐人的髻。門被推開,她連頭都沒回,腦袋後頭像長了眼睛似的,脆聲聲的說道:“言哥哥來了。”  後台的人一眾朝著門口看去,來得可不就是陳卿言麼。  陳卿言並沒有著急進去,而是在門口撣著自己褲腳。他穿的還是那件黑色的大褂,但因為給母親燒紙,怕來得晚了耽誤了事兒,他腳下生風似的走得急,沾了一身的土,落在衣服上格外的明顯。  萬笙兒站起身來,手上拿的是自己擦汗的手帕子,朝陳卿言遞了過去——誰知道從陳卿言的身後又探出一隻手來,一把將帕子奪去,萬笙兒嚇得“啊”了一聲,帕子也不要了,急忙忙往屋裏閃,定了定神,這才看到戴春安正嬉皮笑臉的笑。  “言哥哥……”萬笙兒沒辦法,隻得讓陳卿言幫忙,說來也怪,萬笙兒和陳卿言如同親兄妹一般,但對戴春安卻橫豎透著個怕字。  “師哥。”陳卿言看不下去。  “好好好。給。”戴春安雖然口中說著給,但手裏拿著帕子卻是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汗才遞給萬笙兒。昨晚戴春安的屋裏一點動靜都沒有,陳卿言知道他並沒回家,不知道又去哪兒胡混了,單是身上那股嗆人的怪味兒就夠讓人煩的,怕是萬笙兒那幹淨漂白的帕子要不得了。  陳卿言還想再對萬笙兒說點兒什麼,可簾子被人撩開,那變戲法的回了後台——該陳卿言和戴春安上場了。  來了。  陳卿言剛側身一出來,陸覺的心就跟著暗暗的緊了一下。今日他在包廂裏,離舞台近,看得也更清楚些,台上的人看起來要比那日還要高上幾分,估摸著和自己不相上下,但卻要比自己瘦上許多,生得是一雙黑亮的鳳眼,眼紋修長又恰到好處的向上微微翹著,跟著他那一張一合的薄唇,時而瞪圓,時而眯起,動人的緊。  慶園茶館沒有節目單,演什麼節目全是演員自己定的,陳卿言愛琢磨,總是能根據來的觀眾選最合適這批觀眾的節目,這是能耐。倆人一上台,並沒有著急說相聲,而是先和觀眾閑聊兩句,這叫墊話,也就是開場白,為得是讓接下來要說的正活顯得不那麼生硬。  這一行的人講究一個臉熟,觀眾熟悉了,記住了,知道你是誰了才能捧你,你說得再好,觀眾不知道你是誰,那也是白搭。  陸覺坐在包廂裏,第一次聽見台上人亮亮堂堂的報出自己的名字。  陳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