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勢單力孤的我跑開,一個披頭散發的姑娘忽然從院子裏衝了出來,一頭紮進了夜色裏。
我隱在酒樓後麵的小巷子裏別人看不到,卻可以清晰看見姑娘倉皇的腳步不知該往哪裏去,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撞。我咬了下牙齒,屏住呼吸,在她馬上要跑到我身邊的時候一伸手拉住了她,在她叫出來之前捂住了她的嘴巴,輕聲在她耳邊說:“別動,等著。”
也許是我的語氣讓她安心,她停止了掙紮跟我一起屏住呼吸,聽著外麵嘈雜的腳步聲。不知過了多久,我們躲在陰影裏,有幾次甚至有人從我們身前掠過,皆因為太黑逃過一劫。心髒簡直要跳出來了……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才散了下去。
“小賤蹄子,一陣功夫還真沒影了!”一個凶狠的聲音說道。
“要是真讓她逃回去,我們豈不是有麻煩?”一個猥瑣的聲音畏畏縮縮問。
先前的聲音詭譎陰狠,被這句話激出了火氣:“老子怕她?她有什麼證據麼?我他媽還就在這裏等著了,看她能拿老子怎麼樣!走,不找了!”
“真不找了?”
“大晚上你他媽不睡了!不找了!等著!”
腳步聲漸遠,終於聽不到了。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發現拉著姑娘的手,滿是汗水。她的腿一軟,也直接坐在了我身邊。
“謝謝你!”她輕聲說。
“別說這沒用的了,你是從那裏逃出來的?”
姑娘渾身一哆嗦,顫抖個不停。
“我們別在這裏說了,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我拉著她就要走。
“不,不行,我不能走,我走了他們一定會找我爹娘麻煩的!”
我頭大,聽上去怎麼那麼像封建社會?我摸摸她的臉,盡力柔聲說:“那我們去報警好不好,你總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啊!這樣子誰能幫得了你呢?”
她哭了好久,才勉強答應跟我走,我想了想,太晚了哪裏都不能去,隻能先帶她回我的宿舍。可是這一定會給學校帶來麻煩,一個不明不白的我已經讓佴方良很頭痛了,再加上一個?所以,我們隻能偷偷摸回去。
“你是這裏的人?”她悄悄地問。
“也不算是了,我最近借宿在這裏。你不要害怕,我長得還沒你高,害不了你!”
她有點不好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好了,別說了,我們趕緊回到我住的地方去。”
好容易摸黑回到學校,我不敢輕易開燈,趴在佴方良那裏打量了半天才確定他已經睡了。我啪的下打開燈,身邊的女孩子瑟縮了一下。
我一看,吃了一驚。
這孩子相貌的確不差,膚色白皙眉清目秀,個子高挑隻不過太瘦了,臉色還有點發黃。最讓我觸目驚心的,是她臉上、脖子上蜿蜒縱橫的傷痕,青色紫色,下巴還腫起了一塊,因為她的皮膚白,所以顯得特別淒慘。一雙狹長的鳳目,本來很有風情,如今已經哭得腫的不成樣子。
我低低驚呼了一聲,大驚失色:“誰弄的啊,他們也太狠了。”
女孩的嘴巴一扁,泫然欲泣,明明還是個孩子的樣子。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別哭了別哭了,我給你找個衣服換上,打點水洗一洗。一會再說,好不好?”
她點點頭,欲言又止。我問:“怎麼了?”
“嗯……有吃的嗎?”
好容易幫她收拾幹淨,看她狼吞虎咽把我儲藏的餅幹和小蘋果吃掉,我才漸漸從她斷斷續續的陳述裏,弄懂了事情的大概。
她叫陳巧,是六十裏外的溪橋村人。因為家裏窮,她初中沒畢業就輟學在家幫父母做農活。一個很平靜的開頭,往往是脆弱的。大概是因為常年勞作拖垮了身體,在一次犁地的過程中,家裏的牛忽然失控,連帶著巧兒的爹也歪倒在泥地裏,被踏斷了兩條腿。母親憂懼之下一病不起,本就貧寒的家庭雪上加霜。正巧,村裏來了幾個穿紅戴綠的城裏人,招徠全村的年輕女孩子,說要帶她們去發大財。很多人家都舍不得自己的姑娘,但是巧兒一咬牙一跺腳就跟他們來了!卻沒想到,被帶到歌定鎮萬寶酒樓的她們,經曆了如此恐怖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