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謝玄死訊之後,她大病了一場,幸好有墨彤在太原這邊,再一次耗盡心力將她從鬼門關硬生生拽了回來。但自從染香的事情過後,如今她也不怎麼敢信任慕容衝身邊的女人了。女人一旦爭風吃醋,什麼手段都使的出來。真心防不勝防。
染香從前是阿瑤的庶母,因為在阿瑤身邊陪伴時間最長的緣故,也許對阿瑤來說,染香亦是唯一的母親。即便這樣,也被慕容衝發配去做營妓了。如今一來,她隻好自己親自照顧阿瑤,衣食起居一一親自過問。做到這個份上,也不敢說是完全放心。但可惜的是,身邊也沒有真正信得過的人了。
那件事過了很久,阿瑤才私下對她說,其實已經不再責怪慕容衝了。
阿瑤說:“父親那樣做,應該也有他的苦衷吧,畢竟,染娘可以活下去,就已經足夠了。”
明明活得很悲慘。慕容清心裏依舊有幾分不安。倒不是為染香那個女人的事情憂慮。隻是想著,這樣放那個女人在軍營裏,早晚都是心腹大患。
阿瑤這個性格也是,說不上是像慕容衝還是像謝家人。總覺得有些過度淡漠了。雖說世家大族的孩子其實確實也該這樣。身為貴族,就應該有幾分冷漠才對。心懷天下的人,就不可以過度執著。經書裏都是這樣教孩子的。但卻不合期待。
她原本想要阿瑤成長為一個更為樂觀開朗的孩子。但她麵前,卻始終是一個中規中矩,喜怒不形於色的小公子。也許多年之後,會變成心機深沉的太子。但從孩子的角度來說,他從未快樂過。
孩子都長得這麼大了,想矯正估計也是矯正不過來了。能做的不過就是對他好一些。但似乎阿瑤也是不甚在意的樣子。想也早就放棄向她索取情感了。
倒是頗為在意的問了她在建康的爺爺如今怎樣了。她既不會撒謊,也不會哄孩子,隻得老老實實說謝安如今已經病逝了。阿瑤聽了,也隻是“嗯”了一聲。
又說:“人壽百年,終究是不能長久的。”
明明還覺得他是個孩子,若說心思,早就比成年人還剔透了。也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有時候也會歎氣,可惜這個孩子並不是謝玄的,不然還能多給她找個借口,就算謝玄人已經不在,也要將他們的孩子養大之類的。
但就算不是謝玄的孩子,就算從小未曾帶在身邊,阿瑤依然是當初她在東山別苑千辛萬苦生下的那個小小嬰兒,既然身上流著她的血脈,到最後,這個孩子也注定要如她一般,背負燕國皇室子弟的宿命。就算想要逃避,也注定無處可逃。
當日慕容垂在遼東起兵之後,沒過多久,慕容衝的兄長慕容泓亦在關中地帶起兵,自立為濟北王。且不說秦國眼下烽火四起七零八落。但是起兵的鮮卑慕容氏,便冒出好幾個王來。別回頭沒將秦國打下來,先內鬥鬥個你死我活。
慕容衝倒還不至於那麼傻,他自山西起兵之後,便一直打著擁護帝室的口號,以免成為眾矢之的。所擁護的那位皇帝,自然便是身在長安附近的博陵候慕容暐。也不知道苻堅是被打得焦頭爛額了,還是真傻,一邊眼睜睜看著燕室重將貴族紛紛犯上作亂,一邊還安撫博陵候,說決不會遷怒於他。博陵候是前燕皇帝,若是拿來做人質,想來別個染指帝位的,還巴不得他早死。照慕容清的想法,身在苻堅那個位置,就該殺了博陵候以震懾叛軍。那位偏偏不那麼做。想必是讓慕容泓等的萬般心焦了。
慕容衝的想法倒是看不出來。畢竟從前還是皇帝的時候,博陵候就對他十分器重。當初在長安因為張夫人那幾個兄弟的事情惹禍,亦是博陵候賭上身家性命為他開脫。總不至於盼著他那個哥哥死吧。
慕容清隱約覺得自己這個思路其實不大對,但凡牽涉到慕容衝的事情,她總是下意識的將那個人揣測的很陰暗,沒準又是小人之心作祟。
山西這邊舉旗起事的時候,慕容衝手上大概也就兩萬多人,能在秦國之中數年之間集結起這麼多人馬,說起來也是很厲害了。
苻堅眼前要應付的人太多,慕容垂在遼東開疆拓土,慕容泓在關中心腹之地燒殺劫掠。之前羌族將領姚萇奉旨擔任雍州牧苻睿的司馬,隨苻睿討伐慕容泓,結果苻睿剛愎自用不聽建議以致戰敗,身死沙場。姚萇在戰敗之後派了身邊的長史和參軍向苻堅請罪,結果二人卻被苻堅一怒之下當場格殺。這下連姚萇亦被逼反,索性也在關中起兵。
秦國忙於應對關中戰局,以及邊境晉國的北伐。苻堅派遣竇衝前往山西討伐慕容衝,慕容衝兵法學的倒還好,卻是多年來未曾實戰過。也許便是因為經驗不足的緣故,在山西大敗之後,不得已帶八千多騎兵出走平陽去投奔慕容泓。
也不愧是皇族風範,敗是敗了,撤的倒是漂亮,井然有序,連慕容清與墨彤等一眾女眷都帶著。八千多人到了關中,基本上沒什麼損失。與慕容泓會師之後,關中軍加上慕容衝的兵馬以及從前滯留在長安的鮮卑人,上上下下居然也湊出了十幾萬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