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深夜,廠裏的喇叭驟然響起,播音員不斷地重複道:“全體員工緊急集合!全體員工緊急集合!”
沈浩洋也不知出了啥事,迷迷糊糊地穿上衣服,隨著人群湧向操場。
等人員到齊後,矮瘦的行政主管站在隊列前,拿著喇叭用他那鴨子一樣的嗓音大聲的喝斥道:“最近廠裏丟了不少的東西,經公司研究決定,組織一次突擊搜查,有必要還得搜身,請大家配合。”
沈浩洋一聽火冒三丈,他沒想到這個行政主管竟敢如此胡作非為,簡真是無法無天。正準備出列論理,被龍剛拽了回來。
“你費了九牛二之力才找到這份工作。別亂來。”龍剛壓低嗓音說。
沈浩洋想起在廣東找工作的艱辛,慢慢地平息了內心的衝動,硬吞下了這口氣。
行政主管帶著一群保安雄赳赳地奔撲宿舍區,進行仔細全麵的大掃蕩。大家在寒風中哆嗦地閑聊,以消磨這難捱的時光。
兩個小時後,行政主管帶著保安一無所獲地返回,行政主管命令所有的人員安班組排列,便於搜身。
第一位是站在最前麵的小姑娘,她自覺地舉起雙手,就象戰敗的俘虜。深夜的寒風撩起她那單薄的衣著,讓她全身哆哆嗦嗦地打著寒顫。但她那雙手仍直插黑沉沉的夜空。
小姑娘的忍讓和屈服。燃起了沈浩洋的無限憤慨,他不顧龍剛的阻攔,衝到了台上。
“公安人員來搜,還要搜查證,你憑什麼搜就搜,這是侵犯人權,你懂不懂法律,再說廠裏被盜並不定就是廠裏的人偷的,你怎麼能無根無據地集體搜身,三更半夜把人吵醒來,明天還要不要上班?我第一個反對,我是對事不對人,我不是衝你來的,而是這件事讓我看不順眼,大家反對的,請舉手。”
低下的員工本來在嘰嘰喳喳地議論著,大夥兒聽他這麼一說,馬上寂靜下來,隻有寒風在“呼呼”地括著。這種寂靜讓沈浩洋想起自己在永星公司挨打的場麵,不也是這麼寂靜嗎。他如同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冰天雪地裏,倍感寒冷與淒涼。
半天也沒有人舉手。小姑娘原本已舉起的稚嫩小手也慢慢地垂下來,替代的是另一雙粗壯的大手被黑夜吞筮,
行政主管做夢都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敢當麵頂撞他,氣得臉色發青,等了好半天,才狠狠地說。“這是廠規,人人都得遵守。”
“違法的廠規也要遵守嗎?”沈浩洋譏笑地反問道。
“你不想遵守,那就請另謀高就。”
“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象這樣的廠我還不願意幹呢?”沈浩洋轉身奔回了宿舍。他不僅對行政主管有氣,而且對這群麻木的員工更為惱火。
搜查到淩晨二點,沈浩洋靜靜地躺在床上,心卻一刻也沒有安寧過,他想不通為什麼大家明知侵犯了自己的人權,也不敢站台出保護自己。難道就是為了這份沒日沒夜的工作。
清晨,白茫茫的大霧籠罩著大地,昨夜的折騰讓廠裏變得死一樣寧靜,沈浩洋踏著露水來盤旋的立交橋。一陣陣帶著寒意的晨風吹過,讓他慢慢地用理性來思考,其實每一個外出打的人,都懷著一個淘金的目的,貧窮的人顯得更為單純。因而誰都不想節外生枝,致於生活的惡劣,甚至人格的尊嚴,在金錢麵前都是蒼白無力。
他對昨晚員工的怨情隨著晨風飄逸而去,對行政主管更是恨之入骨。
望著從眼前穿梭而過的車輛,想起自己也如同這馬路上奔駛的車一樣,沒有固定的停靠點,在這茫茫的人海之中,自己下一個驛站又在那裏呢?
他吃過早餐,正準備去財務部結帳,被何老板叫進了辦公室,行政主管、鄧雲早已坐在裏麵,他懶得理會他倆。他認為這倆人半斤八兩,都不是什麼好人,他一聲不吭地坐在老板對麵。
“沈浩洋,昨天你跟行政主管吵了一架?”何老板開門見山地說。
“對,我對這樣做法極度不滿。”沈浩洋響脆地答道。
何老板擰起眼睛看著沈浩洋,沈浩洋還是自然大方地坐在那兒,竟沒有絲毫的局促不安,他不由地欣賞起來,他喜歡這樣鎮靜、膽大、有能力的青年。
“昨天的事,是我批準的,他隻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何老板給他倆每人發了一支煙,想調和一下氣氛“這件事我不想重提,我們大家就當沒發生一樣,你們握握手,以後的工作中互相支持。”
行政主管主動跟沈浩洋握手後,離開了辦公室。沈浩洋雖有十二分不願意與這樣人握手,但他做不出不以理待人。就算他跟別人有再大的怨仇,隻要別人對他稍為好點,他就很快地忘記過去的怨仇。
何老板繼續說;“沈浩洋,希望你不要因這件事影響到工作,新廠明天開工,那邊生產由你負責,質量由鄧雲負責。另外派龍剛做你的協理,希望你們好好幹,相互配合,不要辜負我對你們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