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同學作證: 剛才,劉會替別人在為班級提水的時候,才無端地被人欺負,而且,像今天這樣的事情,還曾經發生過多次。欺軟怕硬的存在,是一種人性的變態。與其說是替同學們提水,倒不如說那是在美化他們的醜態,實際上他為班級提水,也是被哪些同學強迫做的。現實往往就是這樣殘酷,生命不需要化妝,它的確還需要一些磨礪。如果把那些刻在草根上的生命,一字一字地寫給泥土,讓時間來慢慢解讀的話,那些隨處飄零的燕子,就會靜靜地飛來,仔細諦聽。希望如縱橫交錯的田野,從腳下出發,在帶刺的經曆中,一路倔強地走來,沒有同情,也沒有宿命,難免會磕磕碰碰,跌跌撞撞。
後來,男孩子被老師領進辦公室裏,替他找來了一些幹淨的衣褲,讓他換上。回到班裏,老師特意強調了一件事情:在我們這個班集體裏,劉會的確是一個很優秀的同學,他很懂事,也很勤快,經常替班裏的同學提水,掃地,倒垃圾,為什麼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他都替我們一一做到?我們有這樣的好同學,好朋友,難道不應該引以為傲嗎?聽了老師的話,班裏有很多同學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因為他們的心裏都明白:當別人遇困難的時候,那些伸出手來主動幫助的人,才配有真正的朋友。而這個道理他們都懂,但是他們都明知故犯。教室裏麵安靜極了,每個人都在做深刻的反思。從此以後,男孩開朗了許多。
微笑是人類最美好的語言,它不需要任何理由。因為有了這樣的好老師,男孩的臉上多了一層燦爛的笑容。有些不堪的往事,雖不經意,卻如堆疊的斷瓦殘垣,傷過,痛過,悔過,怨過,雖然不堪回首,也會變得堅韌和執著。人生是一座美麗的山峰,要想攀升它的高度,還需要更多的勇氣和自信。少年的心事,不會隱藏。他把靈魂深處的記憶講給風聽,那些如演戲一樣的故事。講起來簡簡單單,聽起來並不顯得輕輕鬆鬆。對於一個年輕的生命來說,快樂和憂傷,都是他難得的,有價值的一筆財富。不知道他將來長大以後,如何去麵對現實,如何去評價自己的這段精彩人生。
想到這裏,女教師看了男人一眼,她似乎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麼。為了不讓他在校園裏麵撒野,於是,她先發製人地對男人說:“昨天我們班在校內植樹,挖土的工具,都是學生們從家裏帶來的。劉會帶的鐵鍬,在放學的時候,被一位同學給拿錯了,今天下午,那位同學已經把鐵鍬送了回來!我已經處理好了,覺得沒有必要再驚擾家長!”說完,女教師朝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來學校找你,不是為了要回鐵鍬!家裏有好幾把鐵鍬,即使那把找不回來,也沒有關係。我今天是特意前來感謝你的!這些日子,謝謝你把我的孩子照顧得那麼好!”男人唯唯諾諾地說,他那張古銅色的臉孔上,頓時沁出了一層違心的汗珠。女教師暗暗吃了一驚,像他這樣不負責人的男人,居然也會良心發現?女教師有些納悶,她疑惑地看著這個外強中幹的男人,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說起來慚愧,我平時遊蕩慣了,根本不是一個像樣的父親!劉會從小就沒有媽媽照顧,是奶奶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的。在這個村子裏麵,很多孩子都歧視他,根本沒有人拿正眼看他。自從你來當他的班主任之後,他的變化很大,他懂事,聽話,越來越愛讀書。有些事情,是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做不到的。他能有今天地改變,多虧您的幫助!真的謝謝您!”男人說完,他把目光移向了窗外,像是自責,像是贖罪,像是犯了錯誤的孩子,不敢看老師的眼睛。在他的內心世界裏,仿佛還有更多複雜的內容,等待老師的寬容和諒解。
男人走了,他的腳步安穩了許多。女教師如釋重負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繼續寫她的教案。
不知道什麼時候,辦公室裏的人都陸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麵對這樣的不速之客,他們或是交頭接耳,或是竊竊私語,或是百思不得其解,辦公室裏的氣氛,依然顯得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