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騎竹馬來(3 / 3)

地上的那些水泥路不斷地在打斷,她看見代明洋輕輕地蹲了下來,和以前一樣,替她將散落在頰邊的頭發別在耳後,然後想要順著耳廓往下,卻生生地僵在那裏,硬生生地收回了手。

“好,”他說,“你要是真能割舍得下,那我代明洋祝你幸福。”

他終於離開,自己就在原地哭了很久。

把一個刻在了自己骨子裏的人生生地推遠,其實無異於將自己的血肉從身上剜下來。

“盛荷子,到你了!”

那聲音帶著蠻橫和不奈,她坐在化妝間,恍惚地收了神。

自己的嗓子受傷了,比不了了。

那些年她一路走過來,一個人在北京,父母幫不上什麼忙,這樣的家庭背景在自己哭泣和受傷的時候反而會成為影響。

她想了他很多年,她甚至在邁進這個賽場的時候就想過,如果他當初沒有離開自己,現在一定是台下的觀眾之一。

她輕輕地揩去臉上的那些淚,上了舞台。

比賽失敗後的路比自己想象中更加難過,公司的人不重視,處處受製,好不容易接到一個劇本也能被人搶走。可反觀當初用卑劣手段勝了自己的那個人,她光鮮亮麗,擁有一大批為她著迷的粉絲。

Mike從那個時候起就一直跟著自己,他是剛進公司的新人,備受欺負,將他分配給了自己。

Mike說,“樂樂,你今日所受的委屈,就是他日你的功成名就。”

她也等著那一天,本本分分地幹著自己的事兒,就算是一年隻能拍一部戲,戲裏的角色可有可無,她也依然會好好地對待。

也就是那個時候遇見了梁珈铖,他是那部戲裏的反派角色,不是大反派,隻是一個鏡頭較多的小嘍囉。

那是寒冷的冬天,她剛拍完一場下水的戲,Mike給她買感冒藥去了,給她留了一件羽絨服也被工作人員胡亂之間扯去給了女主角。她在那兒坐著瑟瑟發抖,梁珈铖就走了過來,把自己身上的那一件大衣給了她,溫暖襲來,她貪婪那點兒溫暖,沒有拒絕。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應了那一句“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梁珈铖的不溫不火並非是因為他的外貌或者演技,而是因為他與世無爭的性格。

他沒有受到過任何攻擊,卻是因為他洞察世事的能力,任何事情解決起來,都是遊刃有餘。

他和她同處一個公司,卻很少有過交道,她對他其實沒有太深的印象,梁珈铖在她的眼裏是真的沒有太多的顏色,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今後的日子裏,給了她莫大的勇氣。

她見過他演戲時的模樣,站在一旁,眼睛裏全是戲,嚼著淡淡的笑,笑裏有不屑和隱隱的張揚,那一股子狷狂的勁兒,和他平日裏斯文俊郎的模樣相差甚遠。這是屬於他梁珈铖的魅力,也是他大紅大紫的原因。

他是一個細水長流的男人,他對自己的好,她說不上來很多,全都融進了那些生活裏的點點滴滴,他為她所做的一切,讓她覺得償還不起。

有的時候她問過梁珈铖,為什麼那麼多人偏偏是他,他當時笑而不語。

這個答案也許自己無法得知,可她知道,他是真的能對自己好一輩子。

後來的《大河》開始了長達一年的選角,她根本沒有想過自己能去這一部大型製作的熒屏電影。新城開始了又一輪的股東權變,路信收購新城,調來了以為新的股東。

而她以為,這些都與自己無關。

曾經的Mike感慨過,她默默無聞了這麼多年,需要的是一個機會,是一個貴人。

她沒想過,自己的貴人,會是牧落。

當她空降上海,走進董事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事業巔峰的緩緩升起。

她沒想過原來自己的貴人會是一個與自己朝夕相處一路走過來的好閨蜜,牧落什麼話都沒有說,僅僅半年,她成了新城的最高董事。

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女主角強製拍板。

那個角色換來換去,最後換到了她的手裏。

她不知道牧落的眼光是有多精準,聯係了導演,拍板男主——梁珈铖。

一部《大河》,捧紅了她和梁珈铖,也捧紅了新城。

新城在行業裏的價值原本不高,而就是這麼一部電影,創造了當年的票房紀錄,也早就了新城的地位日益上升。

那群董事會,隻會一麵地在牧落的背後坐享其成,一麵也不斷地指責她的不是。她想知道牧落到底發生了什麼,當年萬般的絕望過後,她在和以往沒什麼分別的笑容裏,看見她多了幾分惆悵和淩厲。

在她為自己這突如其來的一切而感到不安時,牧落對她說,“這是你應得的。”

Mike也這麼說。

她的成名過程不算坎坷,因為有了牧落。

那幾年,真的就是自己最輝煌的時刻,就連在外麵的導演也不敢拿她怎麼樣,因為聰明的人都知道,她的背後,是一個新城。

牧落給她量身定作一套方案,那一套方案執行完畢,她拿了不少的獎項,火遍了大江南北。

梁珈铖一直陪著她。

從她最落魄的時候,到最輝煌的時候,他都沒有離開過,他和自己一起努力,和自己一起並肩走到了現在。

牧落很喜歡她,她覺得自己和他很配。

可每當她決定要開始接受梁珈铖的時候,心裏就總有一個位置空蕩蕩的,那裏常年透著風,吹過了她整個年少的世界。

整整七年的時間,足以讓自己開始淡忘曾經的那些事兒,提起“代明洋”這三個字的時候,她會感到難過,心裏隱隱的悶,讓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沒忘記他。

梁珈铖說,“我知道你心裏有人,如果他有一天能回來,我會尊重你的選擇,如果他回不來了,就請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他回來的那一天,她正好從機場裏出來,連軸轉的日子讓她時常會想一想自己所處的環境到底在哪裏。

她在機場裏遇見了他。

眉目鋒利,麵色冷峻,穿著高檔定製的西裝,手裏拖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身後的助理低著頭不敢說話,他皺著眉頭打電話,似乎是在嗬斥人。

巨大的恐慌向自己蔓延而來,她害怕自己的名氣惹來圍觀,惹來他的注意。

她甚至恍恍惚惚地問身旁的Mike,現在是在哪座城市。

Mike說,北京。

是了,他回北京了。

她在車上的時候就紅了眼眶,這麼多年的委屈終於傾瀉而下,她這輩子最難過的時候,朋友不在身邊,愛人也不在身邊,就算是她知道人總有一天會長大,也總會有這樣一個過程,她不能依靠代明洋一輩子,他也總不能時時刻刻陪著自己。

可那些念頭就一個勁兒地往腦海裏鑽,Mike手忙腳亂的過來給她擦眼淚,“這是怎麼了,待會兒還有活動這妝花了醜死了。”

她以為兩個人的軌跡就這樣分道揚鑣,他們就算是在同一座城市,也不可能會有任何交集。

誰知道他這麼快就找上門來。

她的情緒在他離開後變得失控,後來去了巴黎,她總是刻意地避開他,而梁珈铖就成了最好的擋箭牌。

代明洋對她說過,“如果我不愛你了,那麼我不會回北京,可正是因為愛你,所以才會回到北京,跟著你到巴黎。”

那時候的巴黎夜景和所有的一線大城市沒有什麼差別,耳邊呼嘯而過的汽笛聲,拉回了自己的思緒。

在和一群外國佬拚酒的時候,她喝醉了。玩的遊戲很俗,是真心話大冒險。一群歪果仁,竟然也流行玩這樣的酒桌遊戲。

那一局是自己贏了,梁珈铖扶著她,她卻推開他,指著他就問,“代明洋,你摸著自己的良心,我盛樂陵怎麼對你,你當初又是怎麼對我?!”

代明洋笑著拿著酒杯,她又問,“姑奶奶問你,你當初是不是說的要娶我進門?!”

代明洋說,“是。”

“那你說說,當初咱倆是誰拋棄的誰?”

代明洋就望著她沒說話了,她撐在酒桌上,頭腦混沌不清,“你說話!”

代明洋漆黑的眼睛一直盯著她,她最怕他這樣洞察一切的本領,她別開頭,聽見他說,“如果後來要是沒有那事兒,你會不會嫁給我?”

她咬牙不肯說話。

代明洋也放下酒杯,“會不會?”

“會!”她大聲地用英文說,“Ill marry you!”

周圍是一群歪果仁聽懂後的起哄和鼓掌,她腦子不清楚,英文用錯了語法,梁珈铖的身體開始漸漸僵硬。

代明洋舉起手機說,“Sorry,”他對著那群歪果仁說,“She t get away,I recorded it!”

那些人起哄尖叫,而她已經不省人事。

醒過來後就是梁珈铖複雜的眉眼,他什麼都沒說,給她倒了一杯蜂蜜水,默默無聞地離開了。

她知道原因後,才後悔。

代明洋就耍無賴,拿著那段錄音時不時就威脅她,要威脅她太容易。

她一直沒鬆口,代明洋卻說,“沒事兒,我從8歲開始等你長大,也等自己長大,等了十幾年了,也不差這麼一兩年。”

而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接受的他,或許連自己也不知道,時間裏的日子總是能可怕地將人的意誌軟化,她硬撐了那麼久,還是沒能逃過自己的心。

她當著那麼多人給梁珈铖唱情歌,也分明看見了站在二樓的他,她那麼做了,回家的時候還能聽見他特別正常的聲音,“恭喜你上頭條了。”

很淡很正常,沒有什麼起伏,連表情也是一致。

“就這一次,”她緩緩地靠近他,“那是我欠他的,而你欠我的,來日方長,你可以慢慢還。”

在他緩緩抬起頭的眉眼裏,她說,“代明洋,咱結婚吧。”

正如牧落當初說過的,這一生這麼長,沒有你的日子,想想就會覺得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