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開網頁,果然,盛荷子耍大牌的新聞不算鋪天蓋地,但也是一直處於關注度上漲的狀態,明天過後,大概就是各家新聞報社的大肆宣揚。
“這種事兒,需要問我嗎?”她說,“危機公關,林惠恩自己之前做過什麼好事兒她自己清楚,就差一份證據。”
Eva了解她的行事風格,這個時候就算是沒證據,也能給捏造出一份兒證據來。其實Eva有時候覺得Boss挺正大光明,有時候又覺得十分無恥。
自己這輩子,就那麼一次被人給推下了垃圾池,此仇不報,正義都得瞧不起她!
Eva在掛掉視頻前突然想起一事兒,“對了牧董,兩天後就是奧運會開幕……”
她正準備叉掉視頻框,看見Eva笑得滿臉諂媚,樂了,“那天可以提前下班。”
“我代表全體員工感謝牧董,您在北京好好玩放心玩……”
她笑,關掉了視頻。
段暉那幾個人說不願去湊熱鬧,寧願在家陪老婆孩子,她估計他們是沒搶著票,又或者沒差了一步,反正她想不出他們有什麼不去的理由,自己有門票就是了。
她在鳥巢外麵排著隊準備進場,看著身邊不少的情侶和一家人帶著孩子入場。她看了默默地低下頭,脖子上掛著相機,她就把弄著相機,舉起相機朝著某一處隨意拍了一張,緩解自己一個人的尷尬。
她又連著拍了好幾張,入場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身邊的每個人都在舉著相機,她聽見有個女人說,“待會兒別把膠卷拍完了,正經場合的照片就沒幾張了。”
男人就說,“沒事兒,你不帶著膠卷呢嗎?”
女人輕嗤,“你怎麼知道?萬一我沒帶呢?”
“我了解你,你不會不帶的。”男人的語氣裏盡是理所當然,那個女人笑了,戳戳男人,“就你最憑。”
牧落把鏡頭轉向他們,女人戳著男人的畫麵入了相框,身後是百萬落了座的觀眾。“哢嚓”一聲,那聲音引起了夫妻倆的注意,紛紛朝她看來,她麵不改色,“我是一名攝影師。你們很恩愛。”
那對夫妻相視一笑,沒有追究她突兀的行為。
還沒有正式開始,耳邊盡是喧囂,她低頭翻著一張張的照片,正要翻下一張的時候,就看見幾個軍人捧著國旗早已經站在了他們的觀眾席下麵。
她對軍人沒有抵抗力,這一看,就是很久。
手裏的相機被她越握越緊,昔日在午後閑聊的話裏,她問他兩個人要不要一起參加奧運會,他點頭答應,說,“還早著呢。”
一晃時間就過去了,當年自己腦海裏的那些家庭和睦的想法也被時間淡了,命運太奇妙了,她用了這麼多年才想明白,原來所有的事兒,都會在原來的軌道上偏離,至少在她的世界,它們嚴重地偏離了自己的預想。
等到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是全場國歌響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站起來,注目著那幾位軍人護送著國旗走上了國旗台。
他們所踏的每一步都回響在場館上方,堅韌而有力的步伐走在腳下的每一步,挺直了脊背,帶著節奏緩緩地將國旗送上了天空。
全場沸騰,有人舉著紅色的旗幟愉快地揮舞,她想起多年以前,他也是這樣,將五星紅旗威武而神氣地插在邊境線上,刺目的紅色在一片貧瘠的土地方驕傲地飛揚。
這是他的信仰,或許在每個軍人的心裏,它都是掛著榮譽的旗幟。
她低下頭不留痕跡地揩去自己眼睛裏的濕潤,那些中國的傳統文化在大熒幕前閃爍而過。紙墨筆硯,青山綠水,琴聲悠揚,一晃千年。
而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回頭,就像是身體潛意識的反應,連她自己在多年後想起這一幕,也依然覺得莫名其妙。
可是同時,她也很感激這一瞬間的突然回眸。
在那滿場的光輝之中,她緩緩地轉過頭,光影交錯的觀眾席晦暗不明,她在此起彼伏的人潮之中,看見了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她看過去的時候,他正好拉低了帽簷,起身離去。
她的相機在手裏自動地脫離,那個人的身影,和她剛剛無意瞥過一眼的輪廓,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認得!
她追了上去。
跌跌撞撞之間,那個男人的身影轉瞬即逝。她記住了他離去的方向,那是往外離開的方向。
她不知道是哪個出口,此刻有少許的人出場,她抓到一個場內人員,“您看見剛剛有個戴帽子穿黑衣服的男人出去嗎?”
工作人員立刻緊張起來,“小姐,您找他幹什麼?”
“你見過嗎?他往哪兒走了?”
工作人員說,“我們帶您去監控室。”
她焦急地看著那場子外麵,“不用了,我自己找!”
工作人員在後麵喊,“小姐,您不要一個人去!”
奧運會上的安保很緊張,她知道工作人員那是以防萬一,可她等不了了,那樣的輪廓,那樣的聲音,幾乎是日日夜夜都能出現在自己的夢裏,她魂牽夢縈的人,她又怎麼可能會輕易地忘記。
相機掛在脖子上,跑起來特別礙事兒,她舉著相機,衝出了觀外,聽見了裏麵輕靈的歌聲傳來。
場館外的天空已經黑了下來,外麵的車輛依舊水泄不通,她焦灼著找來找去,四處張望也沒能看到剛才的身影。
就像是心裏成影的鬼魅,縈繞在自己的心頭,想的時候就來了,等到她去追隨的時候,它又忽然之間消逝不見。
她站在場館外,身後是喧囂的色彩,她繞了場子好幾圈,半個人影都沒有看見。如同上次在歡樂穀那一眼,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精神病。
這世上,也許有很多人輪廓相同,身影相似,可是再也不會有人能夠相似於南度在她心裏的感覺。
剛剛,分明就是南度!
星光火石之間,她想起了剛剛南度所處的位置,那個位置……
她瞳孔猛地縮小,低頭翻看著相機裏的照片,大多都是奧運場子裏的照片,觀眾席上沒有幾張,可偏偏就那麼一張,正好將剛剛那個位置照進了相框裏。
這個相機裏看不清,她趕緊滿大街地找著相館。上了的士,她就說,“找一家最近的相館,謝謝。”
十來分鍾後,她遠離了場館的喧囂,在相館內,讓那位師傅給自己將圖片放大。
“再放大。”
她看了看,還是很模糊,“能再放大點兒嗎?”
師傅很無奈,“姑娘,這是最大的了。”
她盯著那一張滿屏的輪廓,照片拍的角度正好,帽子下麵是精短的平頭,他微微地偏過頭,微微揚起了下顎,她隱隱瞧見那下顎處有一道傷痕。
當初她在緬甸和南度打架總是打不過,有一次發了狠耍陰招出了暗器,給他的下顎劃了一道傷,當時據說還挺嚴重,那段時間,他隊裏的那些兄弟看見她就豎大拇指。
她對著電腦屏幕笑了,心裏頭是這些年來再沒有過的開心與激動。
她總以為他不在了,當初一起說的觀看奧運的事兒,也會被他這樣永遠地擱置。
原來他還活著。
原來他來赴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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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暉正衝著幾個手下發脾氣。
這些年鮮少發脾氣,都是樂嗬嗬地待人,能讓他發脾氣的除了當初夏珨懷孕時一群人笨手笨腳碰倒了她,之外就沒什麼能讓這麼大動幹戈的事兒。
今天這事兒,實在是忍無可忍。
路信和豐町搶生意,向來占優勢的路信,就因為一個員工耍脾氣不顧大局,說什麼也得去換件衣服,說這件衣服不雅觀,可助理和秘書都覺得沒什麼大問題,那姑娘卻偏偏走了。走的時候帶走了裝著資料的硬盤,當時大家一時沒有想起,臨場才突然告訴他,幻燈片被拿走了。
路信可以輸,但不能輸得這麼不明不白。就因為一個員工的任性胡鬧,導致公司損失千萬,段暉回來後把人統統叫進了辦公室,外麵的員工聽見了段暉的怒吼,衝著那個小姑娘就說了一句,“馬上給我滾!”
接著那姑娘就哭著出來收拾東西走人了。
事實證明,就算是脾氣再好的人,生氣起來,也不差李董事長。
眾人正是戰戰兢兢地時候,就看見了新城的現任總裁,路信的前任財務部經理,麵色不善氣勢洶洶地上了樓,衝進了段暉的辦公室。
“嘭”地一聲,門關得震天響。
然後就聽見了不輸於段暉的吼聲,“都滾出去!”
眾人頓時肅穆。
段暉吼道,“你也給我出去!這地兒是你撒野的地方嗎?”
牧落冷笑,將桌上的文件和器物全都一股腦摔在了地上,一個被子被砸在牆上四分五裂。
那一群正磨磨蹭蹭往著門邊走的助理秘書們,頓時一驚,猛然開門逃出去了。
段暉這會兒正在氣頭上,“你他媽幹什麼?!”
“看不出來嗎?”牧落一腳踢翻了他麵前的那個辦公座椅,吼道,“鬧事兒啊!”
“你有毛病吧?!”
“你有藥啊!”
她和段暉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兩者都是氣場十足,牧落那目光凶狠地能將人活生生地扒一層皮。段暉被她搞得莫名其妙,可骨子裏還是紳士的作風,當即就敗下陣來,“你給我坐下!”
那個座椅被她踢到了一邊,她直接繞過去,在他的那個位置坐了下來,像個二大爺似的坐那兒。
她昨晚翻來覆去一晚上都沒睡好。
腦子裏翻來覆去無非不是一個念頭,南度為什麼要躲著她?既然還活著,為什麼要躲著她。她越想越多,回憶起自己回北京後見到的段暉和穀心然,兩個人都有意無意的,特可疑!
要這麼推理,是不是意味著每個人都知道他還活著?
都瞞著她!甚至繞了好大的一個圈子,讓她真的就以為,南度沒了。
這些人!
她咬牙切齒地瞪著段暉,“這戲演得不錯!”
話裏陰陽怪氣的語調聽得段暉直皺眉頭,“好好說話!”
她說,“南度呢?南度在哪兒?”
段暉心裏一沉,“你胡說什麼?!”
她把照片塞給段暉,“我說呢,為什麼南度去了這多年,你們就難過了一年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一個二十幾年的好哥們兒,提起他的時候,你們不難過,怎麼隻會一個勁兒地安慰我,讓我趕緊開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