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樂聲清脆悠揚,箜篌之音桑虞隻在南海聽過一次,往年和敖鈺把酒言歡,他總會喚幾個樂師在一旁助興,倒也添幾分雅致。她緩緩睜眼,坐起身,看著自己身處的地方,些些茫然,不經意間瞥見角落那彈箜篌的女子,便問道:“你是何人?這是何地?”
那女子恍若未聞,亦視她不見。
桑虞身處的地方讓她想到了嗜鬯的山洞石室,一床,一桌,二椅,唯獨多了那個神秘的女子。
她便起身朝女子走過去,適才發現這裏根本沒有什麼女子,也沒有箜篌,她看到的隻是影像。然而琴音不斷,不知從何而來。似乎是不小心觸及了感知結界,那彈琴的女子忽化作一隻靈蝶,朝外飛去。
桑虞緊跟其後,七彎八轉。這確實是一個山洞,過道一人寬,前方有明燈。靈蝶不知何時已不見蹤影,卻把桑虞帶到了一個無法言喻的廣闊世界。
看不到頭的石林,或粗或細,或高聳不見,或如冒尖春筍,有分支於其上,皆被各型各色的發著光的喚不出名字的植被攀附住。一條長河蜿蜒而過,亦不見盡頭,河水冷而刺骨。
桑虞擦幹手,抬頭看了看漆黑一片的上空,不見星月不見雲,四周無風無蟲鳴,整個世界安靜得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姐姐也是偷跑過來玩的?”
身後突然響起聲音,讓桑虞猛的轉身,心中訝異為何有人靠近她竟感知不到。麵前是一位翩翩少年,許是這些植被的幽光,把這少年的麵色印得格外慘白,不過總算是看到個活人了。
“這裏是什麼地方?”桑虞邊問邊打量著少年。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噗哧一笑:“姐姐同我說笑呢?禪位大典就要開始了,我們還是快點過去瞧熱鬧吧。“說完轉身化做一隻小白蝶,見桑虞紋絲不動,他又催促道:“姐姐不走嗎?”
似乎別無選擇,跟著這個少年走總比瞎轉悠省事,桑虞隨即化成一隻小黃蝶,飛在少年旁邊,跟著他飛過河,一白一黃消失在了一簾藤蔓後麵。
眼前的繁景不輸落孤城百商齊聚。高樓矮厝,小巷寬路,商販食攤置於繁花石林間,人聲鼎沸,車水馬龍。這裏雖無樹,卻多藤蔓,附滿大大小小的石柱,還有建於粗大石枝上的精致樓閣,讓桑虞想到自己在幽穀的樹屋,相比之下甚是寒磣。
雖然還不敢確定,但就這少年所化來看,難道這裏就是鍾離阜所說的附著而生之地,那她的祖族之人……
見少年自顧朝前走,桑虞一把拉住少年的手臂問到:“這裏是地底?”
少年又眨巴眨巴眼睛:“什麼是地底?”
“地層之下。”
少年抬頭看了看上空,有些懷疑:“難道那上麵還有其他地方?”
桑虞被問得一時不知如何接話。見一婦人匆匆行了過來,二話不說給了少年一記暴栗,斥責道:“你又跑到河那邊去了?要是被你爹知道,非剪了你翅膀不可。”看到少年身側的桑虞後又問:“姑娘是……”
少年搶話道:“你總說河那邊的山洞裏有吃人的妖怪,這位姐姐從山洞裏出來的時候好得很,哪有什麼妖怪!”
婦人一聽瞬間變了臉色,她上下打量著桑虞,訥訥問道:“姑娘不是外族人……那……是從上麵而來?”
桑虞點點頭。
婦人的臉色捉摸不透,嘴裏似嘀咕了句什麼,聽不清,然後拉住少年要走,留一句:“姑娘還是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吧。”
少年被母親緊緊拉著走,不忘回頭對桑虞喊:“姐姐,我叫小羽毛,你真好看!”
既來之則安之,桑虞打算先尋個住所。這裏的商人食客,衣著簡樸,若非每個人周身散發靈氣,還真有置身凡間街市的錯覺。
她不是孤身一人,她的祖輩族人都沒有死,隻是隱居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這樣的想法讓桑虞內心五味雜陳,就好比你從出生就離開親生父母,而後與養父母建立感情,如今再回到親生父母身邊,有幸福快樂的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