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怪我?”
老太太倒抽了一口氣,看起來格外氣憤,一隻手住著拐杖,此刻連拐杖也不要了,就這麼雙手撐在桌麵上,大口喘氣。
那布滿了皺紋的臉上,沒了半點平日的慈祥,餘下的隻是淩厲和年暮的滄桑。
“我做這些是為了誰,難道僅僅是為了我自己嗎?陸家幾十年風雨走過來,我隻要活著一天,做的決斷就永遠不是為了我自己!”
她那樣的氣憤難受,心裏堵得好像說不出話來。
而所有的情緒都在瞬間聚攏,逼得她語氣越發嚴肅。
“你以前就怪我逼你娶蘇霓,時過境遷,整整五年,總該是忘了的。可長銘,你不是喜歡雅薇麼?喜歡到為了她什麼也不顧,非要護著的地步!”
“現在多好,一切都回到了五年前,就當蘇霓從沒出現過!”
可怎麼可能,真當一個人從未出現?!
“老太太現在是口不擇言麼?”
陸長銘臉上布滿陰霾,那有些陰鷙了的眸光垂下,需要費不少力氣才能掩住內心的厲氣。
昏暗的燈下,老太太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在他低下了頭。
那本滿是怒意的一張臉,忽然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皺紋也跟著慢慢鬆緩開來,似乎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沒有人可以讓對方從未出現,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蘇霓是我的妻子,一天是,一月是,一年是,永遠都是!”
“至於雅薇、又或者其他的女人知道了您曾有過私生子,意圖用我的婚姻作為交換的話。請老太太轉告她們,早早死了這份心。”
“否則我不介意讓別人,知道更多陸家的秘辛!”
他說完猛地轉過身去,陰鬱的麵容如水一般沉靜,讓人看不出任何起伏。
可但凡有人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身上那樣沉穩的模樣,可獨獨眼底情緒波動得厲害。
步伐跨出的時候,重重地落在地上,沒有半點顫動。
快到門邊時,他才陡然開口,聲音冷冽如冰,像是驟然從冰窖中出現的,帶著一絲寒涼的氣息。
“至於陸氏的榮譽和名聲,就不勞老太太您費心了。畢竟在五年後的今天,這些消息就算真爆出去,也沒多少人在意不是麼?”
陸氏現在的大股東,是他。
負責人,也是他。
男人往前走,身上簡便的家居服將他身形襯得格外修長,那不羈的發因為走路時迎上的風而垂落幾縷,偶爾飄在額前,讓整個人身上,都多了分凜然的氣息。
又或許,該說是自信。
陸長銘有這個自信,真要能影響到陸氏股票的情況,必然與他有關。
他腳步不停,慢慢打開門,走了出去。
沒發現身後的老人陡然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失了力氣一般靠在椅子上。
她像是受了不少驚嚇,又像是這一番爭執耗盡了她的力氣,竟許久沒有動靜。
書房裏光線昏暗,連她的模樣也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清楚。
然而她也顧不上這些,就這麼呆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那厚重的桃木門上。
沒有焦點。
實在是太過安靜。
管家本是想敲門的。
可等了幾分鍾,忽然聽見裏頭傳來一陣笑聲。
尖銳、誇張。
毛骨悚然!
他揚起的手已經快要接觸到門上,等了等又收回來。
繼而默默端著牛奶走下樓,半點聲息也無。
……
老太太並不知道管家來又走,她隻還默默坐在那,整個人都陷到了黑暗裏。
嗬,似乎所有人都以為她害怕那段醜聞被爆出來?
甚至以為莫雅薇那丫頭,是拿她曾出軌有過私生子的事來要挾他?
可笑。
她活了八十多年,怎麼會害怕一兩段醜聞?
別說莫雅薇,就是當年的蘇霓,也不敢用這件事做籌碼。
偌大一個海城,知道她有私生子的人,還真不少。
她當真在乎過麼?
她真在乎的秘辛,早在十幾年前就應該被埋在土裏,隨著那兩具屍體一起,永遠不見天日!
……
蘇霓確然在查這個案子。
隻是塵封了整整十七年,很多事情已經不可考證。
她跑了好幾趟警察局,又利用關係請認識的檢察官調閱過當年的檔案。
可證據、照片都在,事故痕跡完美,沒有半點他殺跡象。
“不好意思,這些資料我能不能帶回去仔細研究,也許,還會有別的發現。”
那人小心翼翼地看著她,連連搖頭,“蘇律師,這可是檔案,給你看已經是違規了。最多下次你過來,我還給你調出來,想帶走卻是不行的。”
蘇霓笑了笑,沒有強求,“那邊好像有人找你,我在這坐著看一會,看完了就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