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顏卿,為何沒有人告訴我,你所受的那些苦痛,仙界大戰之後,你剜心救我,與我生命共享,不惜白頭,你瞞著我,不讓我難過傷心,甚至吃下複顏丹,那藥隻會讓你的容貌曇花一現,其後果讓你容貌更加受損,你看,你與我相處這麼多時日,怎麼卻惟獨將這癡傻學了去?
後來,在神界初相識的時候,我是高高在上的帝君,你憑空出現在我的後花園的時候,我又驚又喜,隻是那時又想起你說你從未喜歡我,麵上不由又冷上幾分,即便我知曉,那一百年裏我是怎樣思之如狂,怎樣的煎熬下來,可我骨子裏的倔強卻不容許我低頭。
大約是我麵部表情過於冰冷淡漠,以至於我說將你拖下去的時候,你認為我要將你處置了,可你並不害怕,你的回答讓我又氣又笑。
你一定不記得了,沒關係,我慢慢說給你聽,你說想我一棵小花精,修煉萬載也不容易,此次前來,隻是想一睹神界光輝,我小花精也就三生有幸了。”
說到這裏,夙玉兀自對著影像發笑起來,我撇撇嘴,不知怎的,忽然有種想揍他的欲望,那叫做顏初的女子心裏定是怕極了,誰叫他麵部表情這麼冰冷。
夙玉繼續訴說著,“自那次相見之後,清音似是察覺到什麼,那是我見到你之後,清音竟喂我吃了隕丹,而我從未對她設防。這樣方過了幾日之後,噬心之痛雖繼續著,可並沒有以前的強烈了,你化身懷夙婆婆來到我的身邊,而我也隻是將你當作一個長輩對待。
後來白瑾告訴我懷夙和念玉,是懷念夙玉的意思,你看你多傻啊。
說到這裏,夙玉的聲音略帶沙啞,我心裏也忽然很難過起來,他卻繼續說著,我心裏總感覺失去了什麼東西似得,我們明明近在咫尺,伸手便可觸碰到對方的體溫,可卻再次錯過了,我與清音婚禮將近,可心情愈加煩躁起來,後來,你來神界的第三天,亦是我歸位百年的大典,整整百年啊,卻從未相見過,大約是上天總愛捉弄人,好不容易見到了,你卻失去了容貌,而我失去了記憶。
婆娑神境內,你像跌跌撞撞的孩子一樣,那時,你麵紗掉落,美得勝過天仙,尤其是那雙靈動的眸子,竟叫我心中一窒,似乎從那時起,那種占有欲便愈加強烈起來,你慌張地跑過來,再次見到我的時候,竟長舒一口氣,那時我與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相談甚歡,你便這樣突兀的闖了進來。
我雖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知道,一定是因為我,不知是否是緊張,你竟暈了過去,我將你抱到紫薇垣的時候,你已經醒了。
那時,銅月高懸,我躲在梨花樹之後,看著你認真地練劍,一時竟著了迷,直到被你發現的那刻,你天真的揚起下巴,絲毫不懼,甚至帶些撒嬌的說道,你叫懷夙,你要我叫你懷夙,我想寵溺的摸摸你的發。
我覺得,我們應該認識很久了。
可沒想到,至此一別,竟是整整十八年,你不知所蹤,你卻把我的心也帶走了,和清音成親之後,我從未碰過她,因為不愛,可我卻又娶了她,你看,我是多麼矛盾的人啊。
你被王母囚禁十八年,日日遭受匪夷所思的虐待,我在紫薇垣日日受虐心之痛,你的苦痛我感同身受,也就是那次,大約是心髒已經痛的麻木了,吐出一大口血之後,那檀色隕丹在血泊中熠熠生輝。
我好害怕至此一別,再是無期,顏卿,王母是多麼狠戾的角色,她能作法讓大家都未察覺到你的存在,直到有一日,法術失效,大家都找到你的時候,此刻你已經被折磨的四肢殘廢了。他們都以為我故意砍掉你的雙臂,他們也都認為我是多麼的冷血無情,可我想,你終是懂我的。
見到你受傷的眼神,已經被折磨不成人樣的樣子,而王母和玉帝卻依舊不罷手,他們要讓你經受天雷地火,魂穿雷電刑罰,可任何一樣,足以叫你灰飛煙滅。
王母最狠的還不是這裏,她最狠的便是在你的身體裏麵種下了蠱毒,即便今日有人救你出去,你亦活不過三日,你見到的是我冰冷無情的雙眼,你看不見的是我痛入心扉的無奈。
顏卿,我慶幸我救下了你,即便,師尊,白瑾,神月他們所有人的不理解,可我隻要你好,我想為你掃清所有的障礙,我想讓你不受任何一點痛苦了,而魚清音早就被王母娘娘收買了,這些,我都知道。
你在紫薇垣終歸是不安全的,她們依舊虎視眈眈,我日日躲在暗處守護著你,你就像凡間的蛾一樣,總是不計後果,飛蛾撲火。即便我身居帝尊之位,可意外總是防不勝防,我以為,隻要對你冷淡,清音便不會設防。
可我終究錯了,百年前,你為救白瑾,無意中與玄組達成共識,隻要幫他恢複自由即可,也在無意中放走了妖神玄冥,這一切的一切便像個死局,叫我們無處可逃。
我將你關在了天陰洞內,想護你周全,卻再次將你推進了命運的深淵,我看著你一步一步走上扶搖的道路,卻無計可施。
即便你成魔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活著,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便是遇到了你,你大約是不知曉,我冰冷的表情下,是一顆疲倦的心,萬年前,我眼看著白瑾與扶搖擦身而過,卻無能為力,萬年後,卻一再的步入了上天的牢籠裏。
在七星大陣中,大約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了,我想你念你,可是顏卿。我卻再次傷到了你。
魚清音是橫亙在我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她太倔強了,倔強到寧願舍身下那神之詛咒,也要分離我們。
她成功了,我似乎聽見心底碎裂的聲音,你走了,而我無法挽回什麼。
神之詛咒,向來讓人聞風喪膽,你的心,我都懂,大約是我再次錯了,我不該將她留在身邊,不該給了她希望卻又再次叫她絕望。
我以為即便不能再次相守,可隻要你好就行,我們共用一顆心髒,你是魔界至尊,高高在上,我是神界帝君,與你身份兩立,我曾經想,這些都沒有關係,至少當我保護不了你的時候,你有足夠強大的後盾,你可以保護自己。
有一種愛叫作飛蛾撲火,可也有一種愛叫作放手,我在紫薇垣的時候,便聽見你要與白瑾成婚的消息,我們都受著命運的折磨,白瑾登基為魔尊的那日宣布了你們要成親的消息,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你的目光,那麼灼熱而濃烈,我害怕一回頭,便再次忍不住將你帶走。
可我,卻不能給你幸福。
在你們成親那天,我一想到你即將成為他人之妻,是別人懷裏的溫香軟玉,我就控製不住的狂躁,那天的你很乖,我帶你走的時候,你沒有一絲反抗。
就這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多好啊,可是,顏卿,上天卻再次帶走了你,也帶走了我的孩子,我們有多少次與幸福擦邊,又有多少次徘徊在生死邊緣,可最後,依舊逃脫不了命運的詛咒。
那時,我在紫薇垣畫著你的肖像,一個你和一個我,在宣紙上相依相偎,那是我們共同的追求,平淡也好。
高山流水,綠水迢迢,梨色紛飛,與子偕老。
你看,這麼簡單的願望,卻依舊沒有等到你。顏卿,是否是百年前我讓你那麼的痛苦,讓你親眼看見我灰飛煙滅不在人世,所以你亦是要我承受這些苦痛?
我們扯平了好不好,相愛容易相守難,可我用整整萬年的時間,來等待你,一個萬年是一個百年的一百倍,我愛你比你愛我多一百倍好不好,就讓那些痛入骨髓全部報應到我的身上吧。
顏卿,你回來吧,好嗎?
觀天鏡應聲破碎,我摸摸臉頰,一片潮濕,異變還在繼續,夙玉緊閉著雙眼,似是還沉浸在自己回憶中,那些空白的記憶伴隨著抽絲剝繭般的心痛緩緩雕刻成你愛我的盛世畫卷,經年不變的情感像是倒帶般伴隨著回憶轟鳴於腦海中。
東極化境內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鏡花水月般化作無窮的生命力迅速襲入我的靈魂之海。一瞬間滄海桑田,鬥轉星移,歲月的年輪碾碎無望的等待。
他再也不是在這無稽歲月裏踽踽獨行的紅衣少年,而我亦不是在東極沉睡萬年記憶一片空白的小花精。
九天銀河之上,星光璀璨,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點,我淚如雨下,他緩緩睜開雙眼,一切似是大夢一場般,他從紅色衣袖內伸出白皙的皓腕,修長的指尖摩擦著我的眼淚。
狹長的雙眸似是一彎春水,可如玉的麵龐上是隱忍的欣喜,星河雲海,他低低的呢喃聲略帶沙啞,“小仙夙玉,敢問姑娘芳名?”
良久,平複了心緒,我低垂著眉眼,望著眼前溫潤如玉的少年,時隔萬年,依然眷戀他指尖的溫度。
“梨花仙子,字顏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