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口突然沉沉墜了下來,壓得南曦幾乎喘不過氣來。蒼梧城一戰就好似昨日的事情,被她一箭射穿心髒的蒼梧城城主睜大的眼,魁梧的身姿就好像風中落葉,失去任何束縛從城牆上一頭栽下來。鮮血四濺,染紅大半天空。
鼻息間仿佛還有濃厚的血腥味兒,胃裏翻湧,頭也昏昏沉沉的更加厲害。無數零碎的片段閃過腦海裏,唯一的那點清醒,竟然是那張隱匿在青銅麵具下的深邃眼眸。宮佳南曦猛地睜開眼,破損的天花板上,牆角上結的蜘蛛網在冷風裏輕微浮動。一股怪異的情緒突然湧上心頭。
她至今猜不到那人的身份,也不曾明了今日為何要救她。想起那把刺進他小腹的匕首,宮佳南曦垂了眼眸,那種薄涼和難以置信的神色,從那雙狹長深邃的眼眸裏透出來,就好似一張鐵皮重重排在南曦的胸口上。震痛之餘,整個人都冰涼一片。
幾日悉心照顧,一夜梅子酒香氣縈繞,最後卻換得決然傷口。宮佳南曦索性閉了眼。年關將至,掛在夜幕之中的花燈明亮溫暖,幾乎要將夜市照的如白晝一般。心口倏地一暖,她將身上的被子攥緊,歪了頭竟然沉沉睡過去。
夜色漸濃,守在廢村裏的三千北周將士卻不敢鬆懈。傍晚時分,宮佳南曦服了藥又沉沉睡過去。如今有夢挽歌守著,她倒也是放心的。
白雪堆積,厚重的壓在幹枯的樹枝上。寂靜的村子裏偶爾傳來清脆的積雪壓斷枯枝的響聲,靜謐的幾乎沒有一絲生氣。夢挽歌住的屋子在宮佳南曦所住的右側方,門前卻隻設了兩名守衛。明晃晃的月亮升入最高的空裏,月華流轉,光芒冷冽,像美人的翠羽輕紗,淺淺覆蓋在雪地上,卻也足以將積雪照的發亮。
隔著一層門簾,夢挽歌屏息聽著屋裏人均勻的呼吸聲,心跳仿佛也與那呼吸聲融為一處,靜默安詳。宮佳南曦的長劍就放在床案邊,伸手就能摸到劍柄。她濃密的睫毛覆蓋在光潔的麵上,一雙微微上挑的細眉幾乎與漆黑的夜幕融合成一塊。
門外人的呼吸很輕,南曦的手始終停在離劍柄半寸遠的地方,修長白皙的手指微微蜷起。半睡半醒之間聽得有腳步聲,門簾輕晃,一切便真的完全歸於寂靜。
宮佳南曦翻了個身,睫毛輕輕顫動,如一雙蝴蝶的翅膀,輕盈靈動。許是累極,下一刻竟然完全失去了知覺,沉沉墜進夢鄉裏。
白色的身影在雪地裏拉開一條淺淺的修長影子,夢挽歌裹了白狐皮做的披風往後院方向走去。四下張望一眼,冷清的眼眸裏,就連那一分玩世不恭的情緒也看不到了。手撐著低矮的牆頭,身形微動,夢挽歌幾乎不費什麼力氣便翻了出去。靴子陷進厚厚的積雪裏,他也好似沒有察覺一般,一殮領口展身迅速往樹林的方向掠去。
壓在樹枝上的雪隨著風漱漱的往下飄落,清冷的月光流轉,一刹恍惚,如銀色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