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將魚撤掉。”念槿捂著嘴道。
柳翠道,“公主平日裏不是最愛吃魚嗎?”見念槿又欲作嘔狀,趕緊讓小宮女將魚撤了出去,過來替公主順背。
念槿舒了口氣,道,“大概是前幾日凍著受了涼,”再看一桌子的菜色,頓時胃口全無,擺擺手道,“都撤了吧,本宮沒胃口。”
柳翠急道,“那奴婢一會去太醫署請位太醫過來,開幾副方子?”
“不用了,你下去吧,本宮躺一會。”
一睡就睡到入了夜,再起來天色已經黑沉的一片,她揉了揉眼,最近,她分外的嗜睡了些,將窗戶打開,撫摸了一會手腕間的琉璃珠子,挑出一顆,捏開,藍色的火焰衝上天幕。
她拖著腮,等著扮作黑衣蒙麵人的到來。
蕭幕亦卻沒有到來,而是另一個人,十分迅速的緊張兮兮來到她麵前,見她並無危險,拱手道,“公主,這信號彈是我家主人留給公主做救命之用,公主還請莫要浪費了。”
念槿瞬間覺得十分無趣,將手中的琉璃珠子摘下,隨意的扔在了梳妝台前的盒子內。
蕭幕亦近日似乎十分的繁忙,她想同他見上一麵都十分的不容易,但他居然派人在皇宮附近守著她?或者,他其實也曉得她並不安全?
她又將那琉璃珠子拿起來,碧色的珠子在手中晃蕩,一時之間,她隻覺得蕭幕亦隱藏的十分深沉,深的讓人看不到他的心。
她對著陽光晃著碧色琉璃珠,突然就想起了那個婆婆,她說她是柒婆婆,電花火石間,念槿終於記起柒婆婆叫的她阿念。
她將收在錦盒內的海螺拿出來,仔仔細細的研究了半天,也沒有看出哪裏有什麼奇特之處。
“阿念,我是柒婆婆,你將這個收著,如有一日想起婆婆,沿著這條路朝北一直到盡頭,對著海螺喊三聲,婆婆就出來接你。”
她隱約記得柒婆婆是同她說的這番話,一時疑霧重重,柒婆婆似乎對她很了解,似乎有先知般曉得她會去找她?
這些時日,越發的困頓,總是歪在榻上就迷迷糊糊睡著了。冬日裏的陽光不多,陰冷冷的,寢宮內烤著地龍,念槿就這樣歪在榻前,再沒有從前那樣的活潑開朗。
隻短短一年的時間,時光究竟是個多霸道的東西,一年,她與他不同了,看似更親近了,可是她卻覺得自己仍舊是盯著他的背影,盼著他能夠回頭看她一眼。
她懶懶的窩在榻中想,究竟什麼時候,他能夠等一等她,能夠跟在她身邊,如同她愛他那樣?
原來愛一個人其實並不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從前她將愛情看的太簡單,隻覺得,她喜歡他,所以粘著他,然後他就會喜歡她,和她在一起。
模糊間,又有些睡著的痕跡,直到,那一片耀眼的明黃出現在她眼簾裏。念槿也不知是為何,突然就驚醒了,抬起睡眼迷蒙的眸子,心內一片冰涼。
從前喜歡膩著的父皇,喜歡什麼事情都爭強好勝,想要取得好成績博他一笑的父皇,如今,再見他,卻讓有種念槿沉溺在森冷的冰水中,溺住呼吸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
她手指輕微的顫抖了一下,眸中閃過一片慌張,皇上已經開口,“槿兒,怎麼?見到父皇不高興了?”
念槿本能反應的瑟縮了一下,勉強的扯出一個笑意道,“父皇,兒臣睡著了才醒,還以為做夢了,父皇怎麼來兒臣這裏了?”
皇上手中握著一杯湯藥,道,“柳翠那丫鬟說你近日受了些風寒,身體不大爽利,朕特意囑咐太醫煎出的藥湯,來趁熱喝了。”
他來要她的命了!
念槿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一股酸意直衝鼻尖,蔓延至眼眶,幾欲落淚,掩飾道,“父皇整日為國事操勞,兒臣還這樣讓您費心,兒臣不孝。”
皇上握著湯藥的手頓了一下,麵色複雜的瞧著她,聲色沉沉道,“我們槿兒長大了,竟曉得心疼父皇了。”
念槿接過湯藥,知道自己逃不掉,突然又想起十七來,她在被傅少城刺中的時候,心中是不是也是如此的絕望?
皇上到底還念著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不忍心親眼見她喝下自己親手端給她的那碗帶毒的藥,囑咐她好生休息,便急急離開。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公主府前那一段長寬的石路,念槿趴在多壽花前,將口中銜住的那一口濃苦藥汁吐在了多壽花的泥土裏。
他當真為了所謂的巫女是鳳後的命數,為了這萬中之一的可能,要置她於死地!
這一盅湯藥,會讓她如何?躲得過這一盅,又豈能躲的過下一盅,究竟多少盅湯藥,會取了她性命?她是否會像母妃那樣,突然的,臥倒在這森森後宮內,化作一縷無人知曉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