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笙娘屋裏透著窗戶我不僅看到月亮已經出來了,我還看到了瞳瞳在門前的一棵天女木蘭樹下睡的正香。
有大朵的白木蘭花瓣和粉木蘭花瓣砸到瞳瞳的鼻尖上,惹的瞳瞳慵懶的甩著爪子揮了揮。
笙娘停下了手中的刻刀,順著我的目光往窗戶外看去說,你這條金毛犬很好看的。
我扭回了頭,對著笙娘點頭唔了唔,那是必須好看。瞳瞳可不是一般的靈犬。尤其是他那軟軟的長毛是無與倫比的。
笙娘笑笑,嘴角牽強勾了點弧度,便又開始了她的雕刻。
她並不開森,連對我的笑容都是滿滿的敷衍。
也是,對於我這樣的外人來說她確實不必拿出袍澤之誼的熱情來,畢竟對於“陌生人”來說每個人都沒有非要拿出竹馬之交的心態去對付的必要,白首同歸與傾蓋如故那都是莫逆之交的結果,於我們……還是不說透為好。
我打了個嗬欠,又揉了揉眼睛。夜深露重,我還死皮賴臉的呆在笙娘屋內不肯離開。不知她會怎樣想我。
也罷!
我倒要看看這笙娘還能忍多長時間!
摩扇麵自腰間還在輕微的抖動,我等的人還沒有到來。
時間還早,索性攏了攏袍袖仰著臉對著笙娘莫名其妙地笑笑。
笙娘手中的刻刀頓了頓,看著我的眼睛從起先的欲言又止升起咄咄冷峻。
這麼晚了姑娘還不去睡嗎?她問。
我嬉皮笑臉地嘻嘻,陪你一起等人。
笙娘隻靜靜盯了我半晌後對著她屏風後麵的人說道,“出來罷,我知道你在那裏窺探多時了。”
我啞然。她竟如此信任與我,竟一點都不怕我道破她的秘密?
然而後來的後來我才知道,這不過是她為我設的局,像她這樣心機叵測的女子,怎麼會如此輕易相信別人。
藕荷屏風後應聲出來一個青衣華服男子,琥珀色的眸子看到我有一瞬間的冷峻。
“笙先生的確不一般呢。”那男子饒過紅木桌走到了我與笙娘麵前坐了下去。手中的那一筐藤條血淋淋地放在我的腳前無比紮眼。
嘖嘖,連這不常見的鬼荊都能誆來一筐。這笙娘果真是忒不簡單。
笙娘無視那人的奉承之語,隻幽幽問句:“這次公子牙找我要什麼?”
那公子牙聽了笙娘的問話隻微微笑道:“笙先生大抵不知朝牙是多年前我飼養的蠱蟲。”
“我在問公子牙這次找我要什麼。”笙娘彎腰揀起一支藤條,條上的刺悉數往她的指腹裏亂鑽。
看著穿透笙娘指腹藤條漸漸萎縮,顯現出破敗的荒樣,我不禁斂了笑容,這樣便無趣了。
公子牙起身走到笙娘麵前扔了她手裏的藤條,步步緊逼於她跟前,“我一直知道笙先生是聰明人,自然明白我要什麼。”
笙娘的眼睛裏閃出明晃晃的日影,良久淡淡一句:“好,你把他帶來。”
音落,公子牙抖了下袍袖,木門應聲而合。昏暗曲折的長廊裏徒留下他出門前那彎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不大會兒,公子牙便帶了個人進來。確切的說,是帶了倆人進來。
摩扇麵在腰間劇烈的抖動著,我細細地用手安撫。
“明日便是撫君大婚之日,本不必來的,卻念及相公奸細的嗓音一浪高過一浪,便來了。”
說這話的人是撫君,連帶著她那個弱不禁風的夫君一起。默默的抬眼望了笙娘,見笙娘麵色自然倆“人”便鬆了口氣。
撫君穿著繁雜的喜袍,纖細的腰肢如初發芽的嫩柳般柔軟。如紗的蓋頭隨著她的步伐而晃動,依稀瞧得見她精致的眉眼。
我這才想起,她剛剛說明日她大婚的。
我扭頭看了看笙娘,她手中的刻刀是慌亂無措的雜音,可是嘴角確是輕揚地嘲諷。
笙娘嘴角的嘲諷在撫君她們看來,並不是好兆頭。猝然慘白臉色的撫君猛地甩開了她相公的手焦急的衝到了笙娘麵前跪下,眸裏是可怕的死寂。
她哀慟的求道,“笙先生。求你,救他。”
話到最後已泣不成聲。
我垂目,也不接話。
笙娘看著麵前這個悲慟欲絕的撫君,隻輕輕地道,回天乏術。
不,不會的。笙先生,我信你。你有法子的,你能救他的。求你。
笙娘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