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步孤鹿收手回來以後,再沒說神魔的事情。他留下句話,轉身回房去了,“安琪快醒了,‘幻滅’已然成型,別再枉費心機想血祭的事情了。不過,差強人意,比我預想的差那麼一點。”
姬姚“啪”的一聲將門拍上,連同駙馬爺尚未走遠的背影一並拍在了門外。
他憤憤然坐回左安琪榻前,喘著粗氣罵道:“什麼差強人意?你是來跟我說神魔胚子,還是來說幻滅的?”
駙馬爺在門外站了整整一個晌午,就是為了來說這些?
話說,神魔出於上古,不是什麼活物,是墜落凡塵墮入魔道的“神”。這些,都是姬姚少年時在“小藍院”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書上看來的。他原以為是個傳奇、怪談,不想今日重提竟然把自己也圈了進去。
神魔根本就不算活物,不需要吃喝拉撒這等紅塵萬丈裏的瑣碎。
他姬姚,貪聲好色,還嘴饞,三天不吃餓得慌。大千世界打包給他,他也不嫌多。哪一點跟神魔搭得上邊?
“是我姬姚投錯胎了,還是他駙馬爺認錯人了?”姬姚忍不住嗤笑一聲,正好被醒來的左安琪聽了去。
“什麼投錯胎了,認錯人了?”左安琪撐起身子斜倚在榻上,一手掐著太陽穴,另一隻手趴在枕頭上。她看起來不是很好,估摸著頭痛。“阿諾……呃,那個古人,你修複的那位駙馬……”
姬姚瞅著左安琪的眼睛已經瞪直了,驚出一身汗來。還好,她還記得那位古人,是他修複的一堆人骨,不是岷岷喊的“阿諾”。
想起天葬台上那堆碎骨,姬姚總覺得心裏梗著根魚骨似的,泵一下,痛一下。他回頭又罵自己:“我是不是有病啊?”
“我看你是真的有病,眼睜睜看著兄弟我在生死邊緣掙紮,也不去倒杯茶來。”左安琪要死不活的小眼神瞅著案上的茶碗,一點都不覺得這裏環境陌生。
姬姚一回神,從天葬台的碎骨堆裏猛然驚醒,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要不要來杯咖啡?卡布奇諾,或者摩卡?”
左安琪抬起眼皮來,覷他一眼,“還貓屎呢!巫人村有那玩意兒嗎?”
姬姚:“……”
她知道這是巫人村?這麼說,左安琪跟岷岷的亡魂真的幻滅了?
姬姚忍不住將手心摁在左安琪腦門上,“你還記得你是誰不?”
左安琪火大,揮手將姬姚摁在額上的爪子拍開,怒道:“姬老兄,你該吃藥了。你兄弟我,左安琪!你不認識了嗎?”
還知道喊他姬老兄,是左安琪仙女本仙。
姬姚不給她倒茶,忍不住口幹舌燥,自己起來倒茶喝水去了。兩口涼茶下肚,她又十分嫌棄地放下杯子,躺回榻上去了。
“這茶不好。”左安琪就著那斜倚美人榻的姿勢,指隔壁六步孤鹿的房間,“阿諾房裏有罐‘清露’,解頭痛的,你去幫我拿來。”
阿諾……?她又喊駙馬“阿諾”,他房裏的東西她能如數家珍,還指使他幹活。
左安琪對這裏不但熟,還公主病,看來是真的幻滅了。
幻滅了,還能保持原有的記憶,或許這就是六步孤鹿說的“差強人意”——隻是幻滅了,並沒有變成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