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山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女子,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她顯得那麼的高貴驕傲。
“一個女子,不依附於男子怎麼生活?”這個蕭定山自小認定的道理,在此時說出,有些遲疑。
“好手好腳,怎麼不能活?比如象我,”念華歪頭用手指指自己。“我問你啊,我的繡活怎麼樣?”
蕭定山認真地想了一想,點頭道:“很好”。見念華挑眉斜眼看他,他一怔之下反應過來,她說過,說話時帶著點笑,更讓人信服。這是什麼歪理?蕭定山不禁笑了, 他含笑再一點頭:“很好。”
念華也笑,笑得眉眼彎彎。她的左側臉頰上顯出一個淺淺的梨渦,讓人一見之下更覺得甜美。“我腦子裏有好多新鮮的花樣呢!”她用食指點一點自己的額角,一臉的自得。
“我做飯的手藝如何?”她又熱切地問他,眼睛亮亮的,讓他想起大漠夜空中的星星。
“很好!”蕭定山擴大了自己的笑容,重重一點頭。
念華抬起下巴,對著火鍋點了點,“這不算什麼!我還會好幾道獨門私房菜,還有還有,”念華往前一趴,伸出手指衝著他勾一勾,蕭定山情不自禁將身子向前一探,就聽念華神秘地說:“我會做好多你們這裏人不會的菜式,我還會做好多好吃的點心。”
說起這些,念華自己興奮了起來,她展開雙臂,昂頭笑道:“我以前真傻,我會這麼多東西,竟沒發現自己這麼厲害!”她雙手用力在空中虛攏了一下:“我何需委身於人?我才不要為了錢財去嫁人,更不會去做什麼上不得台麵的小妾、外室,隻要勤勉肯幹,到哪兒找不到一碗幹淨飯吃?!”
蕭定山呆呆地看著她,見到念華如此意氣風發,才知道原來女子也可以這般的豪氣衝天。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這個小女子,他更是看不清她了。
念華見他又喝了酒,耍賴地不願意:“蕭定山,我這麼厲害,你也不敬我一碗,一個人獨喝,可有意思?”
蕭定山含笑又給她倒了小半碗:“這酒烈,你少喝一點。”
“好生小家子氣!”念華賭氣般地又喝一口,“酒就是拿來助興的 ,難得我今天高興,你偏生要攔著我。”
蕭定山好脾氣地哄道:“好好,憑你高興。”他端起酒做了個請的姿勢,豪氣地一飲而進。
念華也笑著喝了一口。這老酒多喝了幾口,竟把嗓子喝順了。
不知不覺,一壇酒見了底。
蕭定山起身又去取了一壇,回來時發現念華出了屋,依在院中的棗樹上,抬頭癡望月亮。夜風吹得她發絲飄散,衣袂飄飄,皎潔明月下,那個纖弱的人兒,見之頓覺淒離。
“周姑娘,”蕭定山放下酒壇,慢慢走過去,“你以前,吃過不少苦吧。”他小心地問。他以前跟人說話,從來沒有這般在意過。
“苦嗎?當然苦啊。”念華輕輕地道,“以前我還羨慕別人能錦衣玉食,等到自己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時候才發現,天下沒有白來的東西,任何事,都是要有代價的。”她緩緩轉過身,看著他笑,“蕭定山,我差點丟了性命才明白這個道理,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
蕭定山靜靜地看了她一眼,也抬頭望向夜空。“是,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
春日的夜空,如同籠罩天地的幕籬,蓋往了往事,也蓋住了兩人剛剛滋生出來的悲傷。
蕭定山緩緩地道:“想來人人都有一段傷心往事。”
“是啊,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念華調皮地一笑:“蕭定山,說說你的故事吧。” 她促狹地看著蕭定山,心道:“你這麼大一個人,連個老婆都沒混上,傷心事一定比我多吧。”
蕭定山眼睛暗沉了一下,突地大聲道:“好,說說我的傷心事。”頓了頓,他借著夜色的掩護,趁著酒興,把獨處時不願想起的往事說了出來:“我娘走得早,隻留下我和秀英兩人。我爹性子軟,任由繼母欺負我們兩個。”
蕭定山聲音低沉:“我十四歲那年,正好朝廷征兵,我就想,繼母因為我是嫡子,會分薄弟妹的家產,才苛待於我,也連累了秀英。我若是投軍走了,家裏即有人服了兵役,也得了清靜。”
念華驚訝地看著他,眼睛有些濕潤。她想象不出,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那得是受了多大的欺負和冷遇,才有勇氣選擇離家遠赴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