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借刀(1 / 2)

待我與阿澈趕到時宓婉儀已然昏睡過去了,殿內一片凜然,鴉默雀靜。時不時內室中發出如墜窩麻雀般孱弱的呼吸嚶嚀聲尤添詭譎。阿澈麵色沉重,這是他失去的第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已經在宓婉儀肚子裏待了四月有餘,說沒便沒了阿澈的心裏亦是痛的。平日裏風平浪靜的未央宮此刻還猶浸於奔逐喧嘩之中,透過淡妃色織暗花祥雲的紗帳我隱隱看到她蒼白而隱然泛著灰青顏色的麵龐,不禁惻然。她懷有身孕時百般不適,心悸腹痛,夢魘纏身,到頭來卻終究落得如此結局亦當真教人惋惜。

她似乎墜在一個漫長而可怖的夢魘之中,眉頭緊蹙,不止的喃喃著“孩子”二字,阿澈瞧過一眼便淒淒離開了。

今夜太醫院當值的是祁元默此刻他正在準備出去,他見我來了便速速給我使了一個眼色,我默然頷首走到了外室溫溫落座。連祺早便趕來了,雖是漏夜趕來她卻依舊持著一副雍容姿態,見我與阿澈同至眸中隱隱泛起一陣如湖泊輕漾般輕緩的漣漪。沈嫣然似乎受了驚嚇,麵色慘白,嘴唇輕顫,難得唯唯諾諾的蜷在一旁。我向連祺福過身之後便坐在了沈嫣然身旁,她雖被唬了一跳卻依舊佩戴著那對瑪瑙耳墜。

我輕輕攏住沈嫣然,溫聲道:“姐姐沒事吧?”我故作親昵無非便是要湊近她的那對琥珀耳墜嗅上一嗅罷了,果然,方才湊近半寸那對耳墜的香味便撲鼻而來,那種氣味,強烈而詭譎地濃豔,我的猜測沒錯。

沈嫣然眼裏含著一汪淚水,一雙豔麗的眸子此刻更顯楚楚,“韓妹妹來了呀,當真嚇死我了,本都好好用著膳誰知忽然便小產了,渾身都是血......”她雖話裏話外是同我說話眼眸卻時不時的側向阿澈,我心下頓時了然,怪不得現下穿的衣裳都與辰時請安相見時不同,想必是聽到消息後費過一番心思的。我懶得管便收回了手,兀自接過婢子遞過來的熱茶啜著。

“怎地會如此...”阿澈語氣中含著幾縷傷痛,“宓婉儀孕中雖多有不適可照顧她的太醫分明說沒有大礙的”

連祺一歎,柔聲道:“陛下莫要太過傷心了,是宓婉儀自己身子虛弱”

我垂下眸子,淡淡道:“可宓婉儀胎相一向安穩驟然小產,不免...”我並未說下去,可是言語中的意味已然明了,連祺剛欲反駁阿澈便頷首讚同,“的確,縱使宓婉儀身子虛弱也不會如此無緣無故的小產,把照顧宓婉儀的太醫叫上來!”阿澈語氣肅然連祺亦不敢阻止,隻泠然橫了我一眼便沸然喝道:“還不快快去!”

不過頃刻照顧宓婉儀腹中胎兒的南太醫便怯生生的上來了,他一下便拜倒在阿澈麵前,瑟瑟道:“臣未能護住皇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

阿澈眉頭緊蹙,沉聲道:“宓婉儀有孕時是否真的胎相安穩?!”

南太醫深吸了一口氣又連連磕了幾個頭,“陛下,事到如今臣也不敢不說了,從婉儀孕期初期臣便發覺胎相不穩,到懷孕兩個月的時候臣便確信婉儀用過麝香一類的東西,婉儀斬釘截鐵的說未曾用過,甚至連香料都不再使用,可是胎相依舊不穩還是有用過麝香的跡子,婉儀命臣千萬不可驚擾您,又賞了臣許多金銀...這才......臣罪該萬死!!”

阿澈麵露驚色,“麝香?這宮裏哪兒來的麝香?!”

“這宮中因為有諸位貴主兒住著因此對麝香一類的東西格外上心,隻在傷筋動骨的藥物上有極輕的分量,諸位娘娘宮裏的香料都事先送到太醫院查過的即使有分量也是微之又微根本起不了藥效,其他...臣便不知了”

連祺眉頭輕皺,“可有積小成多的可能?”

南太醫搖搖頭,沉聲道,“每每有人拿含有麝香的東西太醫院都一一記下的”

“你下去罷”阿澈的臉色沉到了極點,南太醫不敢逗留連滾帶爬的退了下去。

阿澈將連祺遞於他的一盞熱茶擲了出去,“譚福順!你這就給朕查!這宮中的汙穢若不現在清理往後便再也理不清了”阿澈的聲音如同寒夜冰珠一般,堅硬而寒冷,徹人心骨。

沈嫣然麵上的血色又退了一層,她孱弱地扶著雕花木椅的鑲金把手起身,“臣妾...”她話還未曾說完便欲要倒下,我眼疾手快遽即伸手將她撐起,輕柔的將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故作憂心地道:“沈姐姐受驚不輕正好叫南太醫瞧瞧,今夜出事突然想必陛下亦受驚了不如移駕皇後娘娘宮裏也好安安心神,若要誤了明日早朝”我語聲細柔,無半分不妥。連祺有些訝然不過很快掩了過去,兀自挽住了阿澈的手臂,柔聲道:“是啊,皇上盡管憐惜宓婉儀也得以國事為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