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好熱,好重,好難受…身體好像被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沉沉壓住,喘不過氣來。涉水掙紮著睜開眼,眼前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殷紅,紅得鮮豔,紅得刺目。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自己的腳,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但卻什麼也看不見。除了那一片紅,如火焰般熾熱的紅。
她開始四處亂走,然後變成小跑,最後狂奔起來。
一個熟悉的女人聲在耳邊響起:“喝下去吧…喝下去吧…”
“我不喝。”涉水驚訝地發現聲音從自己嘴巴裏不受控製地傳出。
為什麼要喝?
“喝下去吧…”
“我不喝!你知道我是誰麼?!”涉水尖叫起來。
是誰呢?淮水娘娘麼?
“喝下去吧…喝下去吧…”女人的聲音不斷在耳邊回響:“喝下去吧…喝下去吧…喝下去吧…”
“不…不要…不——!”涉水大叫著驚醒,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感到自己背後汗濕了一大片。
她發現一團黑色的毛狀物正趴在自己胸口嚎啕:“姐啊…你怎麼還不醒啊…姐你死了我可怎麼辦啊…”
涉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那毛狀物推開:“剛才還沒死,你再壓一會兒估計就要斷氣了。”
浣溪猛地一抬頭,高興道:“姐你醒了!”說著又要撲將上來。
“嗯?”涉水使勁瞪了他一眼。浣溪脖子一縮,乖乖地挪到床沿邊坐著。涉水斜眼看見他長長的睫毛上依稀還掛著晶瑩的淚珠,不由心底一暖:這家夥是真的哭了。
見姐姐半晌不出聲,浣溪又涎皮賴臉地纏了過來:“姐,你昨晚捉妖去了?”
“廢話!”涉水提起這事就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你睡得跟頭豬似的,我能一個人去麼?”
“嘿嘿,”浣溪笑得毫無歉意,問道:“那你捉到了麼?”
“沒有。”
浣溪故作驚訝:“咦?還有我姐抓不到的妖精?想當年在東海的時候——”
涉水打斷他:你姐我不過是小小的水府之女,又不是什麼有能耐的大神仙,你別說得我萬能似的。”
“那吳玄哥哥呢?他也沒有捉到?”
涉水聞言一愣:“你怎知吳玄會捉妖?”
“他告訴我的呀,”浣溪摸著後腦勺回憶,“嗯…就在昨天抱你回來的時候。”
“什…抱…抱?!”涉水的臉“噌”的一下就紅了。
“對呀!”浣溪高興地笑著點頭,“他還說你很重呢!”
涉水忽然很想撕爛眼前這張臉。
“現在什麼時辰了?”
“快午時了,”浣溪指著房間的門,初夏的陽光正透過雕花的木框照射進屋,道,“你看,都這麼亮了。”
“原來我睡了這麼久…”涉水摸摸隱隱作痛的腦袋,“都怪那個該死的夢…”
“夢?什麼夢?”浣溪問道。
“就是——”
“咚咚咚…”涉水的回答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
“浣溪公子,涉水姑娘醒了麼?”是吳玄的聲音。
“醒了醒了!”浣溪興高采烈地忙不迭跑去開門。涉水望著弟弟歡脫的背影,暗罵一聲:花癡。
門開了,果然是吳玄。
隻見他周身沐浴在陽光裏,頎長的身形在屋內青石磚的地麵上投下修長的影子,襯得人愈發高大;烏黑的發絲高高綰起,留下幾縷隨意掃在額間;身上黑白道袍寬大的下擺輕拂著門檻,隨著微風發出窸窣的聲響;手中端著一個托盤,盤裏有一碗粥,一碟小菜。
他施施然踱進屋,將托盤放到桌上,轉頭來對著姐弟二人笑道:“姑娘終於醒了,你若再不醒來,我就要去給你找大夫了。”
涉水看呆了。不會錯的,吳玄在笑,那雙如點了漆的眼眸裏好似盈滿了一池溫柔的春水。以前怎麼沒發現呢?他竟然這麼好看。
要說的話太多,一時湧上嘴邊,就變成了:“道…道士?”
吳玄笑著點頭。
“謝老爺請來的?”
吳玄搖頭,道:“不請自來的。”
“因為這裏鬧妖怪?”涉水道,“...怪不得你說自己剛來謝府不久。”
吳玄一愣,笑道:“你若這麼想,那便是吧。”又衝浣溪招了招手,“過來給你姐把吃的端去。”
浣溪便屁顛屁顛地過去了,看著弟弟臉上明顯的兩朵紅暈,涉水忽然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對了,我怎麼會暈倒的?”涉水將話題扯開。
“許是連日勞累吧。”吳玄道。
“怎麼可能。”涉水覺得這個答案有些可笑。
“也不是沒可能,”浣溪端著托盤走到床邊坐下,當著吳玄的麵跟她打啞謎,“你也不想想我們是什麼人,這裏天氣又熱又幹,身體受不了也正常呀。”
一句驚醒夢中人。涉水這才想起由於朱雀神君的逗留,小鎮上的天氣異常炎熱。隻不過從進鎮以來,好像一直都是弟弟獨自在抱怨“熱”,自己的身體反應倒沒他那麼激烈。按理說來,水族人應該怕熱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