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怎能去害人呢？他就說，我什麼也不用做，隻要讓府裏人知道我的存在，自然會人心惶惶。他說，他要讓謝老爺以為是死了的燕兒回來索命，‘讓他不得安生’。”
故事結束了。原來如此。
“我知道了，”涉水晃晃悠悠站了起來，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謝明軒，“你好好照顧他吧。”說著，移動雙腿往門邊走去。
“師傅！”燕妖忽然喊出聲來，在涉水背後“噗通”一聲跪下了。
“你這是做什麼？”涉水吃驚。
“求你不要趕我走！明軒他、明軒他日子不多了！我求你不要趕我走！我求你...我求求你...”燕妖雙手伏地，一下一下磕著頭，撞得青石板的地麵“嘭嘭”作響。
涉水趕忙上前扶她：“你先起來。”
燕妖眨著一雙晶亮的眼睛期盼地看著她。
涉水道：“我不收你。若非有你，謝明軒怕是早已歸西。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顧他，不管是作為‘燕兒’也好，作為妖精也好，明白了麼？”
燕妖點點頭，一行清淚慢慢自頰邊劃下。
“而我現在，要去找一個人。”涉水說著，臉上籠罩起一層隱隱的怒氣。
別了燕妖，涉水走出了種滿翠竹的小院，在謝府夜晚的雕廊畫棟間漫步。她需要時間理一理今晚發生的一切：
謝家老爺殺了謝明軒的情人燕兒，謝明軒自燕兒走後一蹶不振，梁上的燕妖戀慕他，每日夜晚幻作人形與他私會。如今，謝明軒病入膏肓，神誌不清，還想要借助燕妖幫他報複父親...
“哎...”涉水長長歎了一口氣，停下腳步，對著空氣道：“你準備觀望我到什麼時候？”
話音剛落，自遠處回廊的轉彎處慢慢走出一個黑色的影子，隻聽他沉沉“哼”了一聲，不做言語。
涉水走了過去，看著朦朧的月光照映出他冷俊的半張臉。氣氛肅殺，一如那天酒館外的黃昏。
“逗我很好玩麼？”涉水挑眉。
吳玄道：“不好玩。”
“那為什麼要這麼做？”涉水斜眼看著他掛在腰間的一柄長劍，在月輝下泛著瑩瑩的光澤。
吳玄不作聲。
涉水道：“從我和浣溪來到鎮上的第一天起，你就在跟著我們。我可有說錯？”
“不知道是故意為之，還是真的見義勇為，你在酒館外救下那對祖孫，讓我第一次注意到你。而後，你又故弄玄虛地出現在了集市上，故、意放跑了偷走我錢袋的女賊。”涉水加重了“故意”兩個字，現在提起來，她還是恨得牙癢癢。
吳玄癟癟嘴，算作默認。
“你以為我沒發現麼？從我們在集市上相遇，到你飛速出現在謝府，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如果沒有明確的目的，哪有人行事如此之迅速？還有剛才，你為什麼要去敲窗？如果是為了讓謝明軒請我們進屋，之後又為什麼玩消失？更匪夷所思的是，不論是耳力過人的謝明軒，還是身為妖精的燕兒，都不曾察覺有你這麼一個人和我一起躲在屋後。”
涉水一口氣說完，最後無奈道：“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此時，一陣烏雲迎風而過，霎時遮了慘淡的月光，讓人看不清吳玄臉上的表情。涉水隻見到他的嘴巴無意義地一開一合，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有人說過你很好騙麼？”
今夜第二次聽到這句話，涉水覺得自己要被氣暈了：“我不覺得我有那麼笨...”
吳玄點點頭：“可我覺得。”沉沉的聲音如掛了冰霜一般的冷。
驀地，涉水感到一陣頭疼。又來了，這種奇怪的感覺...這種違和感...
“你...真的是...吳玄？”她拋出心中升騰起的怪異疑問，一邊努力趕走腦袋裏鋪天蓋地的眩暈。
“我是，也不是。”豈料吳玄的回答更為怪異。
這算什麼？涉水使勁搖了搖頭，感到腳下開始變得虛浮。
她道：“你究竟...是敵是友？”
“友。”吳玄的話依舊很少，冷得就如今晚慘白的月光。
“那就...好...”突然，涉水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