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委實是個對諸事上心、且絕對用心的好男人。昨晚上我原本隻為調解氛圍的玩笑一句,他卻堪堪的記在了心裏去,次日一早便下旨賜給我好些個東西。
譬如六扇如意祥雲雲母小屏風擺件、金絲景泰藍嵌蟬香球、藏銀鑲綠鬆石太陽神佛龕、玫瑰晶並蒂寶相花垂珊瑚珠步搖簪等,還有五福捧壽佩、雲腳躥珠履,配著香餅香片、華服美絲絛數件。
我歡歡喜喜的接旨謝恩,倒被一旁陛下頗為無奈的扶起來笑說:“好了,這可是滿意了,就非得跪一下才舒服!”
我便彎了盈盈眸波回他一笑,溫馨幸福不達眼底兒。
記得最初最初,那是多少年前了,我還大抵十七、八歲,還不是主子而身係宮婢之職的時候,曾與小福子、小桂子他們調侃閑聊起來,那時小桂子半開玩笑的湊趣著,說:“我小桂子這輩子最大的願望你知道是什麼?就希望有一天有人能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有錢有權了不起啊!”
當時我根本就沒把他那話走心,隻覺很是不屑,持著自以為比天高的心氣兒在一旁冷眼幹笑了兩聲,心道著還真是,再有錢有權又能有什麼了不起的?橫豎不也還是個人麼!能反了天去?
時今這麼兜兜轉轉、浮沉跌宕,由平庸至光鮮再由光鮮至落敗、現今又是逐步光鮮,繞了這好一大圈兒的回過頭來再去領略,我才發現自個那個時候渾不知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當時那心態其實就歸結於一點:吃不著葡萄嫌葡萄酸!
相比起來其實我當真虛偽且心眼兒小,而小桂子反倒從來都很實在!
譬如時今隆恩雨露、聖寵加身,這宮裏宮外越是有人豔羨嫉妒看不過眼去,我自個心裏就越是自喜不屑、極近傲然不羈之能事……隻因愛情並著權勢一起襲來時,這樣的感覺實在太美妙。美妙到,可以在不知不覺間衝昏一個人的頭腦、侵蝕一個人的心智與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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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那日複一日、愈演愈烈而不見消減勢頭的樂師、元嬪迷惑皇上狐媚惑君一事,在發展到一個濃烈至高的“度”的時候,到底還會有人恰到好處的跳出來加以明暗製止、再坐不住陣的不能眼睜睜擺出高潔的架子任由其發展!
前有賢妃頭遭勸阻、無果後自我這裏帶著氣焰灰頭土臉的出去;而今兒,又有蓉僖妃借著品茶觀花的由頭,召了我去茗香苑裏,同我一坐下來便開門見山的論道起了這事兒。
我心思起了惝恍,委實不願同她言及這些,我是打心眼兒裏抵觸著這事兒。但又不好拂逆僖妃,便也隻得是頷首默聲就這樣聽她言語。
興許是我這隻愣愣的聽著、自個卻不語不言的模樣將她給委實慪氣了到,僖妃她原本還算是平和著聲波神色、徐徐遞近的說著這事兒,後來兀地一下那字句便委實凜冽了起來。
她退了這殿內伺候的人,隻留下我與她麵對麵相處,氛圍被繃的又緊又死,好似有刀鋒劍斧直直抵對著我的眉目、心窩,隻待一聲令下便齊齊而發。
她厲言指責我不能這樣與清歡一起同流合汙,使得皇上沉淪聲色、不理朝政。她甚至開始懷疑我這麼做是不是同霍國舅商量了好,裏應外合架空皇上,為國舅爺謀福利、推舉他做權臣。
我原本這心境也還是平和的,我可以忍耐蓉僖妃對我、對清歡報之以的任何指摘,但我委實不能容忍她、任何人往霍清漪的身上去潑髒水!
清漪是那樣如玉高潔、舉世無雙的佳公子,那般淨如青蓮的人委實不能夠被潑上任何汙點、染就任何詬病!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對國舅爺的感情,總有著那麼幾分不同尋常的貼己,或許如傾煙、與皇上一樣,我也早在潛移默化間把清漪當成了自己的長兄、親人。
麵見著僖妃越來越激烈的言語、及她這委實不著邊際的懷疑,我終於爆發,偏又礙於場合適宜的拿捏而不能對她衝撞,故這麵上的神色就變得很是濃墨重彩的不善起來。
越是這樣便越是勾動僖妃的火氣,她再沒了半分的客氣與顧及,徑自這樣漠漠森森的對我說:“元嬪,若你還念半點兒本宮往昔對你的恩情、以及皇上對你的恩寵,就停止你與清歡對皇上不懷好意、甚至別有用心的魅惑!”聲息落地便是一凜。
這話委實重了,但在這一刻我更加明白了一個道理,看看,這就是為何皇上注定會與僖妃越來越疏離的緣故!
即便僖妃她是那樣了解皇上,但當皇上變得昏庸甚至無道之時,如果皇上不說明白,她一任有著那樣清澈明朗、直探心底的一雙皓月般的眸子,也還是做不到能夠一眼就看穿皇上為君為皇者的一顆多變的內心、更莫論堅定不移的立在他身邊予以他明裏暗裏、有意無意的配合與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