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話 僖妃生不悅、清歡入乾元(2 / 2)

這樣的情態錯覺,倏然一下叫我委實起一大驚!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了我本就心虛的緣故而會錯了僖妃的意,但若僖妃當真如此作想,隻怕我往後的日子都要不好過了!我這無異於為自己自掘了墳墓!

昏燈溶清、夜光旖旎,倏然間腦海浮起一抹急念,往後行事不可憑著意氣衝頭而一鼓作氣,在行事之前到底應該多有顧慮、多有涉及!

這一晚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白日裏皇後、莊妃那乾元殿暖閣裏的一遭事兒就委實夠糟心的了,方才蓉僖妃又堪堪的過來問詢,這叫我越想便越是覺的脊背發冷、後怕不迭……

一夜不曾闔目,心緒神思亦是片刻都不曾得閑。越是思量便越是覺的頭疼欲裂,到了最後也渾不知該做如何思量、如何行事了!

快至破曉時才覺委實疲憊的很,也就順勢睡了過去。而待天色完全放亮,我被漫溯而入的燦陽金波撩撥的徐徐醒轉時,那些思量一夜都不能有了決斷的亂緒反倒清明起來!

現下所有人都盯著傾煙,皇後她們昨兒在暖閣裏栽了跟頭,縱有所懷疑,但著實難保不會有第二次的試探與設計。而蓉僖妃亦洞悉了此事大概,她雖與我們是一起的,但人心最是莫測難辨,萬一……

一念起心,我越想越覺不能放心,才想去一趟錦鑾慕虞告知傾煙一些事情,轉念忽覺這是個非常時期,若我就這麼大刺刺的往湘嬪處跑,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又被誰人給憑空裏生出些什麼變故來!

略有輾轉,便打發宮人去叫了簇錦過來,我親自修書一封交給了素來放心的簇錦,囑她回去之後一定親手呈給傾煙。

我在信裏告知了傾煙昨晚上蓉僖妃之事,強調了此時這一後二妃都對她起了疑心,她的處境委實危險,一定要盡快擇個機會做出“流產”之假象,是以脫出身來再謀它法!

……

撒謊當真是一門頗講究技巧、也考驗耐力的事。撒一個謊就需要用無數個謊來圓,從前不覺,這一次我才算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這之中的不易、與不劃算!

若不到萬不得已,當真是斷不能行此下策!

四月暮,帝宮裏的牡丹有了含苞待放喧鬧滿園的跡象,且並著一幹草木花卉、奇珍異樹亦都在這暖陽春光的灌溉、撩撥之下起了種種繁茂之勢。一切一切溫香幽轉、鳥唱蟲鳴好不熱鬧。

這日皇上正巧不曾臨朝,我便與蓉僖妃請了他往茗香苑裏小坐聽曲。

聽的,自然是清歡以焦尾琴所作之曲……

在清歡一事上,我與蓉僖妃之間所達成的共識從來就沒有變過。但我們隻說是無意中於禮樂祠發現了這個樂人,未言出是芷才人自宮外帶進來的。

清歡委實是個聲樂奇才,又加之他今日儒袍束帶、玉冠綰發,在皇上麵前骨子裏那份儒雅與穩重亦不曾做了渙散。

他便如此氣質卓然的落身坐於小院石堆間,頷首吟曲兒、素指撥弦。幾縷長發合風萎靡,而身後那一大簇一大簇火紅的芍藥花將他周身自成一體的魅惑情韻、風流體態造勢渲染的愈發淋漓酣暢、欲罷不能!

這一闋《鳳求凰》好似高山澗穀空蒙瑤台,一瞬飛瀑三千落人間、一瞬水火冰山動玄機!他奏至盡情處,便抱琴起身單手撥弦,另一隻手臂時而於空舞出姿態、時而將琴拋於半空隔空而撫,並著時不時以聲腔呼脈相合。

氛圍倏然被撕破了口子扯入到遠古空靈、莽莽碧草晴空之間,有若雄鷹翱翔在空、又若蛟龍深淺滄海,真個是歌欺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態,雖是妝演的形容、卻作盡悲歡情狀!豈一個“歎為觀止”爾爾可讚!

……

隻此一曲、豔驚四座!

皇上甚愛此曲此音,最後一弦輕撥指間、餘音嫋嫋入耳迂回時,清歡曇然收了焦尾,從容起身向著皇上落身一拜。

陛下方自那雄奇滄源之間緩緩回了神智,頷首對著姿容亦是清麗儒雅的樂人溫聲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地上掀袍而跪的那人便抬首勾唇,星目顧盼間惝恍出了一脈水樣柔情。他對著皇上徐徐一句,好若空穀徐風:“在下,清歡。”

……

皇上欽點了這位樂人清歡做了自己的禦用樂師,甚為歡喜之餘,命劉福海賞賜了我與僖妃好些東西。並親命清歡回禮樂祠收整瑣碎,兩日後搬入乾元殿廂房,以備時時傳召奏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