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絮極輕的笑起,隨意牽起帕子拍了拍臉頰上的有些散了的水粉也不直接與方姑姑說話。倒是白檀冷哼一聲,緩緩開口笑道:“方姑姑許是不曉得今時不同往日了,啟曌城裏,也再由不得太後做主。念及您是太後身邊的老人,夫人照拂,讓你先下去為太後掃掃前路。”
方姑姑被氣得七竅生煙,指著白檀的鼻子怒斥道:“陸英,你仗著什麼敢與我這樣說話。你已經是喪家之犬!”
白檀漫不經心的笑起,搖頭道:“我如今是端敏夫人的宮人,並不是你口中的喪家之犬。”她說著,眼神現出厭惡戾色,回首與小康子道:“有什麼可說的,拉下去吧。”她話落,轉首囑咐小康子道:“動靜小一些,隨便找個屋子縊死算了。”
方姑姑高升喊道:“來人,來人!”
蘇絮斜睨著她,曼聲道:“不必喊了,頤寧宮的人就算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跟皇上對著幹。本宮領的是聖旨。”
方姑姑立時震驚不已的看著蘇絮,道:“聖旨,皇上如何,皇上怎麼會……”
蘇絮極是不耐的沉著臉也不開口為她解釋,白檀睇了小康子一眼,緩緩道:“送方姑姑上路。”她說著看向方姑姑,道:“放心,你方南笙至死都是個忠心為主的好奴才!太後在陰間留下的那些帳,必然也有你的一筆。”
蘇絮曉得白檀因為陳妃的事兒,與太後、方姑姑之間的恩怨。她雖然總不說,可心裏一直默默銘記。這個日子,或許等的最久的人是白檀。
小康子帶人拖著方姑姑下去,蘇絮轉首要親自推開殿門進佛堂。白檀攔住蘇絮,表情懇切道:“奴婢,陪夫人進去。”
蘇絮低低“嗯”了一聲,收回了雙手。白檀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凝重,十分用力的推了一把殿門。“呀”的一聲,掩著的門被推開。太後的佛堂裏總不大明亮,門被推開,蘇絮站在明處,越發顯著內室陰森森的。木魚一聲連著一聲,並沒有被推門的聲音打亂。蘇絮聽著這聲響,就像是深宮婦人心如死灰的心跳聲,沒有波瀾,沒有感情,冷冰冰的讓人絕望。
她帶著白檀踏入大殿,木魚聲仍然沒有停止。門被從新關上,屋子裏的陰暗恢複如初。太後跪在蒲團上,無比虔誠,也不理睬推門進來的人。她在深宮沉浮數年,已然能對萬事萬物都淡定自若了。
“人做的孽可不比欠下的債,不是幾句阿彌陀佛就能還上的。”蘇絮還沒有說話,便聽見白檀冷冰冰的開口。
太後也不回頭,手上一頓,木魚的聲音有些微的間斷,道:“哀家並不打算償還什麼,哀家也不欠誰的。”
白檀嗤笑道:“欠不欠誰的,太後娘娘等下了陰曹地府便知道了。陳妃去得早,可人生前做的事兒,一樁樁、一件件都在判官筆下記著呢。太後的罪孽自然不是奴婢說有就有的,也不是太後說沒有就沒有的。”
太後如何不曉得蘇絮能不經通傳闖進頤寧宮是個什麼緣故,打白檀開口的那一瞬間,太後便清楚的知道之前的事必定已經敗露。她雖然不確定被蘇絮添油加醋的說了多少,但可以確定的是。霍景嵩已經要對自己下手了,可這件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太措手不及,連讓她布置轉圜的機會也沒有。她太大意,又或者,蘇絮下手太快!這些不過是方才說話間一閃而過的思緒,到此,她已然有些絕望了。或者,她沒有反擊的餘地了。
蘇絮緩緩走過太後身邊,欠身坐在一邊擺著的圈椅上。聲音清淡,沒有半分感情道:“太後一向洞若觀火,必然清楚臣妾因何而來。”她說著,掃了白檀一眼,道:“把酒給太後放下吧。”
太後仍舊極有氣勢的起身,半分頹唐與懼意都瞧不出來。她居高臨下的看著蘇絮,道:“哀家不許,你還沒有坐下的資格。哀家之死,還是太後之尊。”
蘇絮撐著腰身站起,帶著譏誚笑意對著太後一福,道:“太後教訓的事兒,臣妾恭送太後上路。”
皇太後閉目,沉沉的呼吸了幾口氣,最終無奈道:“哀家曉得你的本事,早就應該除去你。”
蘇絮搖首,道:“不,太後不應該觸犯臣妾。不應該逼的臣妾與太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說著,也是無奈一笑,“臣妾從始至終,不過是想活命而已,想平平安安的活下來罷了。”